與每日繁忙,處理血滴子事宜的柳湘蓮和馮紫英不同,張華如今卻是難得的清閑,是以他除了偶爾幫助程日興,做一些分內可及的文書工作,便每日流連于揚州的小巷。
這揚州乃數朝之繁華之地,其中多有繁華幽靜的小巷。待到雨季之時,清脆雨聲,敲打青石板,如酥如箏,卻是一片江南煙雨蒙。
是以張華便時常出去游玩一番,而在游玩之中,卻也是無意中聽人說起,這鹽價暴漲之事,他心中不安,這才打算稟告了司徒源與康眠雪。
卻未想到,此事他還未曾說出口,便已經被一人知曉。張華倒是一點也不意外,畢竟公主與駙馬一向如此,莫如鬼神之能,可算神仙之流。是以便毫不在意的,將手中的記錄交到一人面前。
張華指著賬冊上的幾頁說道“這東西乃是我花錢從他人手中買來的,其中只單鹽這一項,我已完全轉錄了下來。
最早開始乃是在一十日之前,當時的價格每一斤還是十四文,如今卻已經漲到七十多位,足足差了六倍。”
康眠雪聽聞此事,心中更是覺得此事日后必有蹊蹺,況且她方看著鹽價的日期,最早開始卻是在一十天前。
這讓康眠雪有些迷惑,一十天前,田巡撫當時仍舊乃是巡撫,又是何人會在這此時便看出不好
她將賬本向前輕推,示意程日興過來讓其查看,這其中是否自己有所記憶。
程日興看著賬本,也是心中疑惑,不過這次卻是的確是有蹊蹺。
他心中思索,卻是一時難以決斷,畢竟他所擅長的乃是謀定而后動,如今這一切情況之下,他所能想到的卻未必是良策。
康眠雪看出程日興是心有所慮,她輕笑一聲,看向對方語調中,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命令。
“師爺,本宮卻是想要聽你的實話。”康眠雪這話說得卻極有技巧,只聽實話,卻未曾說是哪方面的實話,然而兩個人又都知曉這實話,說的是何物。
程日興聽聞師爺一字,心下也是一凜,不過他到底是對自身,有著極為明確的認知。
“啟稟主子,此事屬下的確是已有了一兩分猜想。”程日興說到此處略一停頓,眼中閃出極為復雜的神色,甚至可以說隱約間門能看出帶著某些痛苦。
原來程日興早已看出,善用此計者,非甄家老夫人莫屬。他雖說對外稱著,算無一策,性格狠辣,然則若是對比,甄家老夫人,相差卻是懸殊。
程日興能夠想象,這次江南鹽價風暴,其主要目標便只有一個,那就是羲和長公主。
而他們之所以會有此膽量原因也十分簡單,便是自覺法不責眾,卻并未想過,這世界哪有真的罰不責眾,不過是給其做足面子而已。
“娘娘,恐怕此時四大鹽商世家已經相互聯合,咱們卻是極為被動。”
程日興雖說已經確定了賊首,也知曉對方所行之事之手段,而最終的目的卻是劍指羲和長公主。
恐怕事到如今,彈劾的奏折已經放在雍和帝的案頭。
程日興忍不住用一種帶著擔憂的眼神看向康眠雪,雖說她知曉,羲和長公主乃是雍和帝最為心愛之女兒,然而縱然是再過心愛,與皇權相比卻不可一日而語。
若任由鹽價上漲,恐怕江山不保,在如此情況之下,雍和帝又會如何選擇
面對幾乎注定的敗局,他卻是腦中飛快旋轉,想要從中得出一條生路來。他想要勸解康眠雪暫時收手,甄家之事,總有事盡之時。
康眠雪此事看著程日興,知曉對方想些什么,口中輕輕笑起來,她今日穿著一件大褂,卻是長袖揮灑飄若嫡仙。
不可否認,她此時心中有著一份妥帖。因為即便遇到這種情況下,程日興第一時間門想到的并不是背叛自己,保全自身,而是想辦法勸說自己,暫且退步抽身。這也側面地證明,她看人的眼光還算準確。
康眠雪雖不知曉為何對方認為自己必敗,但她可是從不打無把握之仗。
身旁的司徒源輕聲一嘆,手指搭在康眠雪的肩膀之上,無聲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