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一番折騰下來,別的不說,對于二公主的惡名,倒是在京中傳開了。
畢竟縱然是姑奶奶,也沒有個跟著丈夫弟弟的妾室較勁的,更別提親自拿鞭子活活把對方抽死,這種行為可算將皇家的臉丟了個一干二凈。
然而到底是外出嫁的公主,是以即便是雍和帝也沒有辦法,只能在后邊替對方收拾爛攤子。
想到這里,雍和帝的心情更差。
李無祿瞧著雍和帝那滿面的愁,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不過他倒是忽然想起,就在那鞭撻致死事件之后不久,那位王爺所做的又一件事情
“陛下,據說那位王爺可是收養了自己哥哥的孩子和妻子,若是奴才記得沒錯的話,好像正是當年那位初云公主。”
李無祿這句話卻是一出口,便招了馬蜂窩。
“呸,初云公主她當得上這么無瑕的名字嗎,不過是個罪臣之女罷了。”雍和帝少見的疾言厲色起來,他腮幫子兩頰抽動,眼眸中閃現出少見的冷酷,眉宇之間帶著濃濃的憎惡。
那個賤人。
李無祿不敢說話,他現在只想抽自己一嘴巴,自己這是越活越回去了,明知道當年跟陳大人有關的事情都是禁忌,自己還偏偏自找上前說。
好半天,永和帝才仿佛冷靜下來,他下意識的用手撫摸著腰間的玉佩。
“她當年倒是跑得快,做出了事情之后,便直接跑到蒙古。這次終于舍得回來了,既然回來了,那就千萬別再走了。”雍和帝口中說著,眼神直勾勾的盯著蠟燭,陰涼的殺意如同午夜的波浪一般,綿綿傻傻地卷向殿中。
李無祿下意識的勾勾手指,雍和帝如此說話,依然是恨毒了對方。
沒過一會兒,他便覺得自己周圍似乎越來越窒息,來自帝王身上的蕭殺之氣,讓他覺得自己仿佛是身著單衣,徒步在深夜的雪色之中。
好半晌,雍和帝才閉上雙眼,深深呼吸,平復胸前劇烈的起伏,他仿佛是在詢問,又仿佛是喃喃自語“李無祿,你說這世間之人,為何總有那忘恩負義者呢”
對于這個問題,李無祿無法回答,他也不敢回答,雍和帝甚至也不需要他回答。
陳太傅一家的事情,已然成為雍和帝心中的疤痕,縱然將陳小姐生下的孩子找回。
然而痛失摯愛這件事情,也是雍和帝心中永遠的痛,這一份痛并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有任何的變化。
甚至還會因為時間的發酵,使得他越發的難過,因為這份痛每時每刻都在增加。
慢慢的,這份痛,便轉換成對當年所有牽涉其中的人的恨。雍和帝知道,初云公主不是真兇,甚至她連幫兇都算不上,然而他仍舊是遷怒于對方。
遷怒于她當年的落井下石,若非是她通風報信,哪里會使得自己與妻子離散。
也是因為如此,他對于初云公主此時縱然是滿懷殺心,卻也不會輕易的動手,他會讓那位高高在上的貴婦跌落塵埃,直到萬劫不復。
此時燭火搖曳間,一位如同仙子般嫻靜的女子,看著陷入哀傷之中的人雍和帝,她半透明的手輕輕撫摸過對方的臉頰,眼中滿是百般的流連,口中輕聲的埋怨道“呆子。”
雍和帝仿佛被燙到一般,左右看向周圍,然而一切都那么空空蕩蕩,一瞬間他的心仿佛也隨著一起變得空蕩蕩。
宛宛,你知道么我們的孫女快要出生了,你說她會像你么
宛宛,我好久沒夢到你了,為何不來看我呢
時間仿佛就在此刻凝固,又好像在此刻穿梭不息,隨著養心殿中那巨大的座鐘,發出沉悶的叮當之聲。李無祿才一陣恍然,他扭頭看向座鐘的指針,已然指向子時。
他心中已經掏出懷表,仔細的核對時間,兩邊的時間是一致的,李無祿心智不好,趕緊從陰影走出來,小聲說道“萬歲爺,萬歲爺,已經子時了。”
雍和帝的手輕輕一顫,仿佛是被攥在手中的羊脂玉燙了一下,他仿佛如夢初醒一般,瞧了瞧那燭影倒映下的書案,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罷了,安置吧。”雍和帝搖了搖頭,站起身向后面的寢室走去。
一陣風吹過,貼上雍和帝臉上極為輕柔。恍惚之間,依稀是一位宮裝美人,眼含眷戀的在他的臉頰之上,印下輕柔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