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行武剛生下來的時候身體孱弱,因孕期羅英子吃不到什么好東西,孩子營養跟不上,自然就會弱上很多,生下時哭聲不強,還蔫頭巴腦的,羅英子急得不下奶,還有了炎癥,一家人為了這個新丁急得團團轉。
城里那邊太平點了以后,許繼開始去往那邊跑,給人代寫書信或者靠著從前的關系做一些零活,賺到的錢就買米面回家,一半給羅英子吃點好的補營養,一半給兒子熬成米糊糊喂養,夫妻倆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多掙點錢,給兒子買一罐洋奶粉,那東西據說跟母乳一樣有營養。
羅英子還給兒子秀了一個肚兜,貼近心口的地方繡上了長命鎖,祈禱她兒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一日許繼去城里,半夜都沒回來,羅英子眼皮直跳,總覺得有事發生,她想出去尋人,卻被爹娘攔了下來,她一個剛出月子沒多久的婦人,就算出去了能頂什么用最后還是村子里集合人出去尋的。
羅英子整夜睡不著,在家里焦急的等待著,她想許繼那么聰明的一個人,就算遇見事情也定會想辦法脫身,可這心里還是安定不下,羅英子抱著兒子,只求許繼若是遇到什么事兒,想一想她們娘倆活著回來。
然而,第二天,當尋人的村民回來時,帶回來的只有許繼的尸體,他的尸體被軍刀砍得破爛,右手被砍掉,不知道哪兒里去了。
羅英子直接暈倒,醒來時,整個人都是木木的,大家伙聚在他們家商量給許繼下葬的事兒,靈堂要不要擺,擺幾天,人死的凄慘,是十分不吉利的,而且尸身不全,就算是做了鬼,也必定心懷怨氣,死得不安寧。
羅英子想,許繼肯定死的不安寧,他那么膽小的一人,還怕疼,當年逃出縣城說是屁滾尿流也不為過,逃了三天逃到他們村子里,是骨子里那股不甘和恩情停下了腳步。當到他們家,連灌滿的木桶都提不動,這兩年才漸漸有了村中漢子的模樣。
可這么膽小怕疼的一個人,被砍第一刀就得求饒,怎么忍下滿身的刀痕
還有他的右手哪里去了
羅英子不知道是誰殺了她的丈夫,喪事過后,村里又恢復了平靜,仿佛不曾死過人一般,大家為了下一頓吃食犯愁,更為不知道什么時候會來的掃蕩人心惶惶。
她摸著胸口的戒指,許繼的那枚跟著他的右手一起消失不見,本來一對的戒指,如它們的主人一般,再難相聚。
敵軍突襲村子的時候,所有人都是蒙的,他們乖乖的出來,膽戰心驚的看著這些端木倉的軍人,本以為這又是一場往常的掃蕩,然而他們的目標太明確,直奔羅英子的家,將一家老小拖拽出來,嘴里嘀哩咕嚕的說著聽不懂的話,有個華國人做翻譯,大家才知道,這些人是來找許繼家人的,他們說許繼不是良民,跟他們的敵人勾結,是良心大大地壞透了,所以他們要來抓走他的家人,逼問出那些抗敵軍的下落。
他們質問,村子里可還有藏抗敵軍的戰士或者通“敵”的線人只要指出來,就可以得到一袋小米。
一袋小米,省吃儉用,夠一家人熬一個月的,不少人本能地舔了嘴巴,那是太餓勾起的本能,但沒有人說話,他們低著頭,表情恐懼,羅英子看的分明,很多人憤怒,很多人恐懼,卻根本反抗不了。
她想起許繼的話,這個世道,靠武力才能講道理,他們這樣層面的人,也只能靠武力才能保護自己。
她的兒子不滿一歲,被那惡人拎在手里,如一頭待宰的羊羔,在全村人面前晃了一圈,那惡人獰笑著說,若是還沒有人供出窩藏的戰士,他就將手里的嬰孩摔成肉泥。
村民們憤怒了,可反抗在死掉兩個人后又很快平息下來,羅英子的爹娘跪地磕頭,痛聲求饒,兒子虛弱的哭聲刺入心肺,羅英子的耳中嗡嗡響,她被潑下一盆冷水,清麗的面容暴露人前,領軍的頭兒捏著她的下巴,仿佛發現了寶貝眼含驚喜。
羅英子摸上了腰間的短刀,許繼曾說,擒敵先擒王,若是他們一家子今日必死無疑,那何不拉個有分量的人給他們陪葬
面前這個軍官官多大羅英子不知道,但這是她能抓到的唯一敵人,哪怕是個芝麻綠豆的小官也是值了。
羅英子放柔了表情,露出膽怯的目光,果然那人又靠近了幾分,她聽到爹娘的怒罵,聽到那些士兵的調笑,她能感覺到男人的呼吸越發靠近,視線里,露出他脆弱的喉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