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珩在床尾的長凳上坐下來,盯著蔣從蕓,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卻是十年前她的情況逐漸穩定之后,見到的那個蔣從蕓。
那時候蔣從蕓也是這種古怪的表情,幸而已經過了最初的憤怒,不再質問是不是她殺了“周珩”,就只是說“周家唯一活下來的女兒,必須是周珩。從今以后,你就是周珩,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演一輩子。直到有一天,連你自己也這么認為。”
周珩還記得自己當時很排斥,拒絕這些安排。
可是蔣從蕓卻沒有不耐煩,還坐下來,耐著性子跟她分析利弊,等她慢慢冷靜下來了,才說“你如果不答應,活下來的周珩很快就會死于心臟病。你爸還不算老,若是他想再要一個孩子,有的是女人愿意。可你的機會就只有這一次,你可要想清楚了。”
蔣從蕓邊說邊給足了她時間消化,隔了許久,又撂下一句“我知道你一直不相信梁琦是自己服毒的。可你要是想知道是誰動的手,總得先活下去吧”
即便到現在,回想起來往事,周珩仍覺得不可思議。
沒想到她第一次聽蔣從蕓的規勸是在那樣的情形下,她們一個死了母親,一個死了女兒,要在這個宅子里,在這個家族乃至整個勢力中生存下去,就唯有合作。
“相依為命”,多么諷刺的四個字。
過去的片段一閃而逝。
周珩眨了眨眼,從過去抽離出來,回應道“好啊,那下次我要是回來住,就睡這間。”
蔣從蕓笑了“那我提前讓人準備一下。”
周珩又道“我這些年一直住在外面,很多生活習慣都變了,這房間里的舊東西還真有點用不慣,都換成新的吧。”
“好啊,我明天就讓人著手辦。”蔣從蕓仍在笑,看不出半點不樂意。
周珩揣摩著蔣從蕓的演技和心態,一時倒有些佩服她的定力了。
從外面來的野丫頭鳩占鵲巢,要將她親生女兒的一切都抹除掉,她竟然還能這么氣定神閑的。
周珩笑了笑,很快話鋒一轉,突然問“許家的仇人是誰”
這話題轉的猝不及防,蔣從蕓的笑容成功的僵在臉上,但只持續了一秒,就化掉了。
蔣從蕓撥了下頭發,若無其事的反問“什么仇人”
周珩說“是爸爸透露的,但他沒說是誰,我想你會知道。”
蔣從蕓笑道“既然他不說,自然就有他的道理。再說現在這件事剛發生,是誰動的手要等警方調查,咱們何必自己瞎猜呢”
周珩卻沒有放松“所以真的有這個人。”
蔣從蕓雙手環胸,嘆道“就算有又怎么樣,未必是他做的呀,他可能早就死在什么犄角旮旯也說不定。而且這是許家的事,跟咱們沒有關系。”
“沒關系么”周珩說“可是爸爸說,如果真是他,接下來他還會對付你們。”
“你們”二字一出,蔣從蕓頓時有點不自在了“你爸真是的,干嘛說這些嚇唬你啊,我這就找他去”
蔣從蕓說著就往外走,動作非常的快。
周珩就坐在原位,看著她遁走。
許久過去,她才起身走出房間,一路下樓。
車庫外,袁洋早已恭候多時。
周珩坐進后座,一言不發,等車子開出周家,她才閉上眼,靠著椅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而另一邊,蔣從蕓也已經來到周楠申的房間,“質問”他為什么要胡言亂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