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知府從未這般失態過,他慌忙舉起來袖子勉強擦了淚,紅著眼哀求“顧大人,小女現在何處”
他幾欲跪下哀求,被顧亭勻抓住胳膊阻攔。
面前男人臉色沉靜,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意思,良久,顧亭勻只道“她很好,只是路途遙遠,暫時來不了。”
阮知府心中帶著驚疑,腦中紛亂,不住地去回想關于在這位顧大人的傳聞,燕城離京城不近,可偶爾他也會聽聞一些關于京城的大事,汪栗倒臺便是最大的一件事。
而與汪栗有關的事情中,顧亭勻也是首當其沖令人關注的一位。
他的夫人不是汪栗的女兒么
不對,阮知府心驚肉跳,半晌,忽然就又想到了一些人的說法,都說那顧亭勻頭發花白,斬殺宰相府,那是因為他的那位童養媳。
當初宰相府逼他娶了汪小姐,那童養媳屈身為妾氏,只是進京之后不久便被一把火燒死了
阮知府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絕望地看著他“顧大人,小女,小女可是流落到您老家,成了您的童養媳”
顧亭勻一頓,手指在袖中摩挲了下,正想著如何回答之時,阮知府忽然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胡須都白了的男人,掩面痛哭起來“夢覺夢覺你為何不等等爹啊爹還沒有找到你你娘,都等你等得快死了啊”
顧亭勻心中發苦,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這才走上去跪在他跟前“岳父大人,是小婿無能,沒有護住她”
他說到此處,垂下頭,眼尾處發紅,極力忍住心中悲愴。
良久,阮知府勉強忍住了哭,顧亭勻是京中高官,他心中縱然再多憤懣,只能忍著。
等二人都平靜下來,再談及蘭娘自小到大的事情,阮知府沒忍住又落淚幾次,而顧亭勻十分真誠,把京城之事一一告訴阮知府,阮知府怒氣更盛“汪栗那狗賊當初我之所以被貶幾次,便是因著看不慣他下面人的所作所為向皇上參了幾本,他便數次對我進行打壓,若非是他,我不會被貶,更不會在搬遷途中丟了夢覺,我的兒,我命苦的兒”
他仰頭,眼淚還是掉了下來,兩手握成拳,忍不住長嘆“我如何對你娘交代若你娘知道你已經不在了只怕她明日便咽了氣啊”
顧亭勻心中愧痛,與阮知府商議一番,決定去探望一番阮夫人宋氏,但蘭娘已去的事情必然要隱瞞下來。
去之前他心中猜測著岳母如今是何模樣,等進到宋氏的臥房中,瞧見那個勉強被丫鬟扶起來靠在床頭坐著時的宋氏時,眼睛忍不住開始酸痛
方才與阮知府相認,還只是問詢了當初的種種情況,勉強對上了線索,可此時見到宋氏時,他如同見到了另一個蘭娘。
成年之后的蘭娘與母親并沒有像到一眼就能認出來的地步,因為是結合了父母親的長相,加上與顧家人生活了幾十年,一顰一笑都沾染了顧家人的習慣,可小時候的蘭娘,與此時的宋氏幾乎是像極了
阮知府握住宋氏的手“淑瑩,你可能聽到我講話我們夢覺找到了,找到了這便是她的夫君,乃是京城的顧大人,淑瑩”
宋氏猛地抬頭看向顧亭勻,而顧亭勻跪在她面前,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岳母。”
眼前女人形同枯槁,眼神怪異,她看著顧亭勻,而后期盼地往外看“夢覺,夢覺呢”
顧亭勻緩緩答道“岳母大人,夢覺人在京城,等您身子好起來之后,小婿便回去接了夢覺來看您。”
幾人都細細看著宋氏的回應,可誰知道她忽然就往床下栽了過去,而后掙扎要往外爬,聲嘶力竭地哭“我要去找夢覺夢覺啊娘這便去找你了苦命的兒啊你等等娘啊”
屋中登時大亂,丫鬟幫助去把宋氏抬到床上,強行讓她冷靜,給她喂藥,最后實在不行捆住了她手腳
顧亭勻在旁邊看著,心頭十分不忍,可卻更痛。
你看,這么多人都愛你想你,為你痛徹心扉,為什么你要那般輕易地走了
顧亭勻沒有去阮知府特意為他準備的別院,而是就住在了阮家,當晚,阮知府,以及蘭娘的哥哥阮征鴻二人陪著顧亭勻一道吃飯,三人心中都有苦悶,那苦悶全部都沉浸在了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