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阮征鴻對顧亭勻意見頗大,認定無論如何是顧亭勻照顧不周才讓蘭娘故去,可等他瞧見顧亭勻那花白的頭發,一杯一杯如水一樣灌下去的酒之后,忽然就啞口無言。
根本不需要誰再來責問,顧亭勻看上去已經痛苦不堪了。
而到了深夜,顧亭勻的房間里傳來的動靜再次驚動了阮家之人。
他頭疼到了發狂的地步,把屋中擺設盡數砸爛,而后忍不住痛苦地吼了起來,阮知府等人驚愕不已,從彰武處得知自打蘭娘去世之后,顧亭勻便時常這般怪異,也算是手盡苦楚,夜夜都要抱著牌位才能安睡一二。
阮征鴻在旁皺眉“雖說心病還要心藥醫,可他痛苦到了這種地步,只怕是心病導致了身體上的病,京城就沒有大夫給他瞧過么”
彰武嘆氣“就是太醫都曾給我們大人瞧過的,一則是大人不愿意吃藥,他總覺得自己這樣受苦比起來我們夫人受過苦不算什么,二則是那些大夫的確也沒有什么特別好的法子,小的們設法將藥摻進飯食中讓大人吃了,也不見多么好的效果。”
屋中燭火通明,那人不住地打砸東西,頭腦宛如要裂開,崩潰到極致的時候不住地喊“阿蘭阿蘭”
彰武低聲道“大人喊的便是我們夫人的閨名”
阮知府與兒子阮征鴻對望一眼,都覺得心酸,好一會兒,屋內人轟然倒地,幾個人心中一驚,立即沖了進去。
而顧亭勻倒在地上,眼睛緊緊地閉著,渾身都在顫抖,嘴里還在喃喃地喊“阿蘭”
他眼睛濕潤,聲音苦澀不已。
彰武一探他額頭,便覺燙手得很,立即喊道“快叫大夫”
顧亭勻隨身帶的有大夫,可那大夫給查看一番,也只能艱難地說道“大人這樣子必得吃藥,可他不肯吃”
旁邊阮征鴻立即說道“不如我去找燕城有名的陸回大夫,他針灸十分厲害,有時不需要用藥,光是針灸便可以治病。”
幾人聽到他這么一說,也有些動搖,阮知府趕緊點頭“對那陸回大夫可以算是我們這里的神醫征鴻,快去請陸回大夫”
七月的夜,少了白日的燥熱,偶爾有低低的蟲鳴。
蘭娘忽然間做了一場噩夢,夢中是什么場景她都不記得了,只是忍不住掙扎著,嘴里念叨著“救命”,這很快把陸回驚醒了。
他輕輕摸摸她的臉,聲音都是關切“蘭兒蘭兒”
蘭娘睜開眼,淚水忍不住委屈地落了下來,而陸回把她扶起來抱在懷里輕輕安慰“莫要怕,我在你旁邊。”
懷中人擦擦淚“師父,我又做噩夢了。”
陸回拍拍她后背“想是這幾日太累了,明日我帶你去城外散散心好不好”
蘭娘喜歡爬山,去山里采藥,每次陸回身子稍微好些,都喜歡帶著她去山里。
女人沒有說話,陸回又喊了外頭守夜的丫鬟進來倒了溫熱的茶,就讓蘭娘在自己懷里小口小口地喝,等她喝完,又安慰她“你無需顧忌我的身子,我這幾日覺得沒什么不舒服的,明日我們去城外散心好不好”
蘭娘點頭“好。”
話音才落,外頭有人敲門,丫鬟急促地說道“陸大夫,阮府來人,說是京城來的那位貴人忽然高熱,要您趕緊過去給他針灸一番。”
陸回立即起身要過去,蘭娘卻瞬間清醒了。
她對京城那個地方有陰影,總覺得那里的人皆是詭計多端沒一個好人,而陸回有純真誠懇,萬一被人害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見著陸回穿衣裳,蘭娘便也起身非要跟了去,陸回忍不住勸“我一個人去便是了,你好好睡著,這大半夜的干什么非要跟了去”
蘭娘把腰帶系好,非要拉著他胳膊“師父,我想跟著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