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今日她所瞧過的第五個病情十分惡劣的患者了。
比如眼前這位年約四十多的婦人,血熱氣血,崩漏帶下,面色發黃,整個人精神氣兒都不對了。
這種情況只能吃藥調理,但醫者都懂,能調理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地小,幾乎可以說是碰運氣,大多人都會艱難地撐上幾個月,最終還是逃不掉死去的命運。
當然,這病在陸回這里還可以靠著調理再存活幾個月,但是到了旁的大夫那里,只怕直接被攆走讓人回家準備后事了。
這婦人也是在旁的大夫那里瞧過的,此時眼都哭腫了。
蘭娘滿心遺憾,只柔聲告訴她會盡力幫她多爭取些時間,婦人含淚只差跪下。
等她走后,蘭娘借著喝水的空檔去了后頭簾子隔著的床那邊,陸回此時正合眼休息,聽到腳步聲立即睜眼“是不是累了我起來替你。”
蘭娘輕輕摁住他“不是,只是心里有些難受。師父,不知道為何,這兩年我發覺燕城患重癥者越來越多,我們雖然在刻苦研讀醫術,可醫者并非神仙,只能救命,不能復活。許多人生的病十分洶涌,根本是我們無法救治的。今日那個婦人我曾經見過她家里人,她膝下只有一個兒子,還是個智力不全的孩子,她若是去了,還有誰會待那個孩子好”
說著說著,蘭娘心情更難受,眼中閃過失落“我有時候都恨自己沒有更多的法子,可以救更多的人。”
陸回安靜地聽著,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蘭兒,人各有命,我們盡力了便好。”
蘭娘看著他帶著蒼白的臉,想著陸回這些年對燕城百姓的付出,也覺得若非陸回,只怕更多的人會遭受傷痛,她嘆氣“是啊,我們只能盡力多救些人了。師父你再躺一會兒,我去繼續給人診治了,外頭還好些人在等著呢。”
她清靈身影很快撩開簾子去了外頭,而陸回握拳掩唇咳嗽幾聲,對著虛空眼神呆了好一會兒。
人人都道他是個好人,可他卻知道,其實蘭娘比起他來說是個更純粹的大夫。
但這世上,終究沒有什么圓滿之說,人人最后還是要為了自己。
便是他也不例外,他從前要的也很多,但現在最想要的已經不多了。
蘭娘又忙活了許久,雖然是累,可卻覺得高興,瞧著那一個個得了藥方之后歡天喜地的患者,心里滋味復雜,只希望這世上再無病痛。
直到太陽都快下山了,找來大雜院的人總算是都看完了,蘭娘正準備去里頭問問陸回與婆母想吃什么,便又見外頭來了個年輕女子。
那女人生得清秀可人,但從衣著倒是看的出來,不像是什么良家,倒是與那些煙花之地的女子有些像。
而她一開口,果然便驗證了蘭娘的猜測。
“蘭大夫,我找你這里找了好久。聽聞你們這里什么都能治,可否能幫我治一治身上的疹子”
醫者眼中沒有什么高低貴賤,縱然是煙花之地的女子來看病,那也是要治的。
蘭娘便要為那女子看上一番,女兒把衣領微微下拉,也絲毫不避諱什么,她皮膚白凈,但右肩處的確是生了些紅色的疹子,瞧著有些不雅。
女子眼波流轉,嘴巴說個不聽“蘭大夫,你生得可真是俊俏,倒是比我們那兒最好看的姐姐還要精致呢。”
蘭娘沒答話,她知道這人指的是什么,心中也不太喜歡這人不太正經的話,只拿出來自己獨門秘制的藥膏給女子涂藥。
那女子仿佛天生多話,又低聲道“蘭大夫,這藥可是真的有用我有一姐妹今日中午得了賞識去了履霜院,伺候那京城來的官爺,據聞那官爺生得高大威猛,極其俊朗,可卻有個癖好,便是喜愛渾身雪白的女子,我這肩上生了疹子,倒是錯失了這樣的良機。”
對她們而言,什么矜持,自尊,渾然都不重要了,反正伺候男人有錢拿,伺候京城來的大官可以拿的銀錢更多,若是運氣好了,被收為妾氏或者通房,跟著大官進了京城,那更是一步登天了
蘭娘渾然當沒有聽見,只冷淡地說道“你之所以長濕疹,便是風濕熱邪,濕熱郁結,還是少想些,修身養性才更有利于疹子的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