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律川注視著蘇秦的眼睛,良久之后才道,“不得不說,蘇兄分析得很十分精辟,不過話又說回來,那孫臏可是你的前輩師兄,你既不忍心對鬼谷先生他們下手,卻把他提出來,不覺得自相矛盾于理不合嗎?”
蘇秦嘆了口氣道,“鬼谷先生、無鹽師姐和淳老夫子都是蘇秦親近熟識之人,而孫臏則隔了一層,再說,在下的意思是,希望你們將他們軟禁在府中就好,很多時候,讓敵人活著比別讓敵人死,對自己更有益處。”
“繼續說下去。”鄒律川道。
“若你軟禁了孫臏、田忌,那么我們鬼谷門派和田忌的至交田嬰,必然不敢對你們鄒家蠢蠢欲動。”
鄒律川沉聲問,“蘇秦,你真有辦法,讓孫臏和田忌落入我們手中?”
蘇秦正色拱手,“只要你們鄒家答應不殺這二人,在下可以辦到。”
“好!我和家父商量一下,你等我回音。”鄒律川深深看了蘇秦一眼,拉開門栓,大步走了出去。
………
夜色已深。
偌大的相府庭院,花木在晚風中發出沙沙的聲響,更增夜的寂寥。
在走廊盡頭的一間書房內,鄒忌、公孫閱和鄒律川,無聲坐在案幾邊,在沉默的對視了一眼之后,鄒忌開口問道,“蘇秦真是這么說的?”
鄒律川點點頭。
“公孫先生,你怎么看?”鄒忌轉臉問長著一對三角眼的中年男子。
公孫閱揉搓了一下額頭,慢慢說道,“蘇秦這么說,意圖無非是二處,第一,這是緩兵之計,為他下一步排兵布陣爭取時間,畢竟找到孫臏和田忌是需要花時間的。其二,若真把這兩人找來,也絕非是給我們送大禮這么簡單,弄不好就是引狼入室。”
聽到“引狼入室”這個詞,鄒忌眼皮明顯跳動了一下,不禁問道,“公孫先生,這話怎么說?”
公孫閱用手指蘸蘸茶水,在案幾寫著齊宣王、孫臏、田忌、田嬰、鬼谷子、淳于髡這幾個名字,開口道,“不能讓他們連成一片。”
鄒律川有些不解的問道,“蘇秦的意思是,他會把這兩人從外地騙來,再直接掌控在我們手中,公孫先生,這是引狼入籠,而非是引狼入室啊。”
公孫閱拍拍鄒律川的肩膀,眼神中充滿不加掩飾的寵溺,“律川,江湖險惡,朝堂之上更勝于江湖,蘇秦此人絕非是肯輕易認輸之人,身在套中也可以設套,就算他沒有想到,他身后的鬼谷師父,難道真會讓我們為所欲為?”
他沉吟著又道,“律川,你真覺得蘇秦是那種為了萍水之交的韓憑夫婦,而會出賣自己師門的人嗎?”
鄒律川額頭滲出冷汗,仔細一想確實有此不對勁,就好像隨便抓個路人,就讓對方用自己的老娘來換一樣,由此看來,蘇秦這么操作,表面上是一種被動,其實暗藏著某種主動。
“公孫先生,那我們該如何行事?”鄒律川語氣恭敬的問道。
公孫閱眼睛一凜,手掌如刀往案幾上一切,“將計就計,就照蘇秦說的辦,不過孫臏和田忌,不要帶回齊國,直接交給宋康王,讓他替我們軟禁在深宮大院。”
鄒律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鄒忌對公孫閱投去一個贊許的眼神,對鄒律川溫言道,“川兒,孫先生視你如己出,你當以亞父視之,以后遇事多向公孫先生請教,你還年輕,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
“孩兒遵命。”鄒律川起身離席,對著公孫閱敬了一個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