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漫無憂的小女孩兒,面上第一次出現深深的愁緒,不知如何是好,那雙烏亮的眼無意識盯著燭焰,半晌望向李承度,似要從中看出甚么來,“你覺得,我阿父想做什么”
李承度深深回看,不答反問,“郡主以為呢”
沉默,依舊是沉默,扶姣不滿,可拿他沒辦法,別人不想明言,總不能撬開他的嘴,如今他是阿父的下屬,肯定也不會當著她的面非議上峰。
許久后,扶姣突然泄氣地往后一倒,把自己悶在了枕中,像遇到不解之事的小鵪鶉,試圖挪動身子尋找一個避風港。
這個避風港并不溫暖,也不柔軟,大概是每夜與李承度待在一塊兒,染上了他的味道,扶姣聞著不開心,又翻過身去。
好一會兒,她慢慢坐起,“我覺得,爹爹是和沈家一樣,想坐舅舅的位置。”
抬起眼皮睨李承度,“所以你跟著阿父,是因為這個嗎”
男兒想建功立業不是甚么稀奇事,她這問,卻問得很不客氣,大有他如果點頭就要生氣的架勢。
李承度依舊不正面答她,文章上的春秋筆法運用自如,很會四兩撥千斤,“那郡主今夜不豫,也是因此嗎”
好狡猾的人。扶姣瞪他,他卻微微一哂,甚少起波瀾的面容微微上揚,便生動起來,“郡主問這些,其實沒有必要,當公主亦或是郡主,對你而言,區別當真有那么大嗎”
是啊,區別有那么大嗎他的話讓扶姣陷入迷惘。無論是舅舅當皇帝,還是阿父當皇帝,對她必然都會疼愛非凡,她一個不參與政務的小娘子,其實沒必要擔心這些。縱然扶侯手段稍顯冷酷,可那也是不可避免的,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若是扶侯失敗了,才是她真正要煩惱的時候。
可是扶姣對心中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眼中慢慢蒙上一層陰翳。
深夜一場談話,讓扶姣輾轉難眠,翌日起來眼下便多了圈青黑,在細白的肌膚上尤其明顯,渥丹想笑又忍住,剝熱雞蛋給她滾臉,“都統一早去辦事了,待會兒從街上帶朝食回來,等回府里郡主還能睡個回籠覺。”
扶姣用鼻音嗯了聲,倒在渥丹身上瞇眼,腦袋昏昏的不清醒。她這模樣呆呆可愛,渥丹看得實在是心癢難耐,終于趁她不備捏了把那略帶肉肉的臉蛋兒,又飛快縮回。
扶姣擰眉,閉著眼睛嘟噥,說什么東西。
渥丹作若無其事狀繼續給她梳發,“興許是飛蚊,郡主繼續瞇,我幫你看著。”
這幕被剛踏進門的李承度看得清楚,視線移向那臉蛋,因主人的不滿微微鼓起,顯得肉呼呼的,嫩而白,看起來確實手感不錯。
他把朝食遞去,里面是包子和張掖郡特有的卷餅,不是甚么酒樓佳肴,勝在干凈新鮮。扶姣困意濃濃,也沒這個功夫挑剔,半閉眼任渥丹投喂,興許味道都沒怎么嘗出就下了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