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
白衣少年冷白如玉,纖細瘦弱到仿佛一枝雪中孤梅,美艷至極,又輕易便能折斷。
少年聽著那在暗夜里驟然響起的嗩吶之聲,似乎是害怕到了極點,蝶羽般的長睫輕顫,弱不勝衣地仿佛一戳即滅,那聲音越發的靠近起來。少年臉上露出一個難受的表情,那刺耳尖銳的嗩吶聲一點也不好聽,還有點像吹喪。
他并不是蠢物,這深夜驟然而起的嗩吶聲響怎么看怎么詭異,恐怕霍無厭方才獨自去尋找的東西就是這玩意兒。
他們極有可能是中了什么調虎離山之計,季玄面色不甚好看,除了是這里的陰氣使計,也不排除霍無厭故意用季玄當誘餌的可能,霍無厭作為已經有前科的人,季玄不得不懷疑對方的用心。
沒有讓季玄等待太久,很快隨著那嗩吶聲越來越近,一隊浩浩蕩蕩的人馬靠近,這是一隊迎娶新娘的大隊,所有人都紅紅火火的,穿著火紅夾黑的服裝,但他們的面色卻是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唯有嘴唇紅得滲人。
鼓樂聲聲,單鼓、單號、單嗩吶吹奏,金燈執事,八抬大轎,十里紅妝,那金銀珠寶里面竟是夾雜著不少紙糊的冥器,好好一喜事竟是弄得鬼氣森森。
季玄摸了摸自己起來的雞皮疙瘩,突然有點想念霍無厭。
夜幕寒氣中,子時三刻,一陣尖銳的聲音響起。
“吉時已到,新娘上轎。”
隨即就有好幾個面色蒼白,打著詭異腮紅的人來到了季玄身邊,季玄往下一瞥,就看見這些密密麻麻的人衣服底下都是虛空的,腳未落實處,這些迎親之人全都是漂浮而立的,且沒有影子,這些家伙,都不是人。
好家伙,季玄從未想過自己還能被冥婚找上頭,手中隱隱有寒光閃現,向來果決的眉眼中似有猶疑。
隨著迎親人靠得更近,方才還有點過分冷靜的少年顫抖著身子害怕地后退了一步,面上是再也壓抑不住的驚恐,眸子里盈滿了楚楚水色。
在那明顯不是活人的接親人面前,季玄瑟瑟后退,吶吶道“我,我不是,你們認錯人了。”
少年害怕極了,慌亂后退,欲要逃走,可這紅喜大事哪有新人逃跑的道理,那一個個本只是看起來詭異的迎親人,在那一瞬間仿佛變成了青面獠牙,眼泛紅光的模樣,一個個宛若地獄爬出的惡鬼。
“請新娘上轎,莫要誤了吉時。”那道尖銳的聲音再次響起。
在那聲音響起的時候,幾道人影靠近,不容拒絕地把季玄“請”上了轎,那股冰涼刺骨的觸感使得季玄身體不受控制的戰栗,似有冰涼的小蛇順著那股觸感爬上季玄身體。
鬼氣入體,寒冷入骨的刺疼使得季玄眼角終是滾下一顆淚珠。
那鬼氣有麻痹人感知的能力,方才還能行動自如的季玄,面色慘白,蹙著眉,美人含淚蹙眉能讓大多數人憐惜到心尖尖上去,可那些人并不是真正的“人”,動作說得上粗暴的把季玄丟上花轎。
季玄小聲悶咳一聲,烏發散亂,黏膩在他那冷玉似的面上。
有丫鬟模樣的人立馬上前為季玄披上嫁衣,為那冷白的面上涂脂抹粉,蒼白無血色的面上立時染上活氣與明艷,而季玄因為被女鬼點朱唇換婚服,那本就蒼白的面色直接被弄得隱隱泛青起來。
因描眉畫唇而顯得越發明艷動人的少年被送上花轎,頭墜青色鳳冠,新人上轎,吉時到,花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