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無塵聽罷,眸色一寒,冷冷道“你從前口口聲聲說,想要林景回來,為此不惜一切代價,足足盼了他七年。現如今他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又如此這般,且不說小景還能不能恢復記憶,倘若他日后恢復了記憶,前塵種種我們的所行所為已然罪不可赦,倘若再不想著去彌補,反而去計較他現在的身家并不清白,那么這七年的思念痛苦,全然都是假的不成”
“你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哥哥你能待林驚鴻百般容忍,千般疼寵,卻不能對林景一視同仁”
“既然如此,當初你又何必在本座面前哭求,以血祭召林景亡魂重聚,不一切代價挽救林景,如今看來,真是惺惺作態”
“身家不清白,靈力散盡,修為盡毀,靈智受損,受人欺辱這些并不是小景的錯,錯不在他,而在我們”
“是我們的錯,是我們當初沒有相信他,保護他”
越無塵一字一頓,毫不留情地將當初那道永不結痂的傷疤揭開了,血淋淋的一片,毫無避諱地暴露在了二人面前。
“本座會勸說小景隨本座回無極道宗,從今往后,小景想如何便如何,只要他高興。”
頓了頓,越無塵深呼口氣,冷眼瞥著林墨白,沉聲道“本座奉勸林家主一句,切莫再傷小景半分,否則本座絕不會手下留情”
一直到越無塵離開,林墨白都沒再說半個字。
沉默地站在外頭良久,露水打濕了他的衣衫。
整個人好像置身于紅蓮業火之中,幾乎將他焚燒殆盡。
是啊,越無塵說得沒錯。
當初的林景并不是死在魔皇的手里,而是被他們幾個聯手虐殺的。
整整七年時間,他花了整整七年時間,思念著當初的林景。
無數次午夜夢回時,林景就站在長廊下面,一身白色道袍不染纖塵,望著院中的一株海棠樹。
那是林景最喜歡的樹,每年春天海棠花開,不管多忙,林景都會千里迢迢從道宗回來。
就為了看一看海棠花開。
可是后來,林景死后,那株海棠樹一夜間就枯萎了。
連樹根都被大雪侵蝕干凈,根本就沒撐到來年開春,就已經成了朽木。
終于在一個陰雨天氣,轟然倒塌。
就好像把林墨白心里那根緊繃的弦,一刀切斷了。
后來林墨白想方設法,從修真界各地尋找品種最好的海棠。
可是無論他怎么用心栽種,都比不上原來的那株海棠樹開得茂盛。
伴隨著林景的死去,昔日林景喜歡的海棠樹,也隨他而去了。
每次想起林景時,林墨白都會去種一棵海棠樹,一次都不曾落。
他有多么思念林景,就有多么盼望每年春天海棠花開。
就好像林景又回來了一樣。
如今過了七年光景。
林劍山莊的后山,漫山遍野都種滿了海棠。
那是林墨白對林景極致的思念,也是無窮無盡的愧疚。
只是可惜,現如今這個季節,海棠花還沒開。
林墨白想再親耳聽一聽,林景喚他一聲兄長。
迫不及待想帶林景回家,想好好抱一抱林景,并且告訴他,當初是大哥錯怪他了。
都是大哥不好,當初居然沒有設法保護好他,還眼睜睜地看著他在道宗受苦。
看著他那身雪白的道袍,是怎么被鮮血潤透的。
又是怎么痛苦地在血窩里苦苦掙扎的。
不知不覺,林墨白又走到了小景的房門口。
里面黑燈瞎火的,并未點燈。
透過半掩的窗戶,可以依稀瞧見小景正仰躺在床榻上。
林墨白很怕驚擾到小景休息,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房中。
緩步走近床榻。
可能是身上很疼,小景睡得并不踏實。
臉上汗津津的,時不時搖晃著頭,嘴里低聲念叨著什么。
林墨白忍不住湊近一聽,就聽小景在喊疼。
雖然,林墨白并不太了解現在的小景,但他自認為是挺了解當初的林景。
林景一向沉穩隱忍,下山游歷時,也曾受過不少傷,從未聽他喊過痛。
無論受什么樣的傷,林景也都只是風輕云淡地說他無事,讓他們不必擔心。
可是后來,林墨白急火攻心,當眾踩斷林景一只手時。
他看見了,親眼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