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那么高高在上,那么不染纖塵的一個道士,居然會疼得抱著被踩碎的手骨滿地打滾。
那時林景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被沈清源挑飛了大半截舌頭,成了一個啞巴。
可仍舊疼出了哭聲。
能讓一個已經啞了的人,疼到哭出聲來。
林墨白至今為止都不明白,那究竟是怎么樣的一種疼,居然能讓林景疼成那樣。
望著床榻上酣睡的小景,他忍不住抬起衣袖,輕輕為小景擦去額上的冷汗。
并且,小心翼翼地捧起小景的右手。
小景的右手是完好無缺的,只是有些嶙峋的傷口,手腕上還有未完全消去的勒痕。
一看便知是被人用鐵鏈拴過所致,而且拴的時間已經很長,有些勒痕都成了深褐色。
與小景白皙的皮膚一襯,顯得那般觸目驚心。
傳聞都是真的,小景過得并不好,他的殘魂寄托的身軀主人,是那么的不堪。
林墨白強忍著心痛,將捂了一宿的藥膏拿了出來。
這藥膏是除疤用的,乃林家不外傳的秘藥,哪怕是陳年舊傷落下的疤痕,也能消除個七、八分。
生怕小景會中途醒轉,林墨白極是小心翼翼,先是將藥盒子打開,然后用食指摳出一小塊。
輕輕地涂抹在小景手腕上的傷痕處。
全程不敢有太大動靜,生怕會將小景驚醒。
又怕藥膏會弄臟小景的衣服,林墨白很小心地捧起小景的手,神情無比專注地吹著涂抹了藥膏的手腕。
試圖讓小景的傷痕快些好起來。
林墨白心里清楚無比,小景現在對他極是抗拒。
又未恢復記憶,必定是不肯喚他一聲兄長的。
只怕都不肯同他回林劍山莊。
原本,林墨白還在想,哪怕是綁也要硬生生將小景綁回去。
生是林家的人,死是林家的鬼,哪怕只是區區幾片殘魂暫且寄托的軀體,也必須要跟他回林家。
可方才經過越無塵的點撥,林墨白又改變了主意。
也許,他也應該重新審視一下自己的所行所為。
林景能變成如今這樣,當初他也出了一份力。
錯不應該在小景的。
小景什么都不懂,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
居然讓他重生到一個身家并不清白的常軒身上。
不僅污了林景的名聲,還污了林劍山莊的名聲,讓林墨白今后在修真界都抬不起頭來。
甚至都不敢承認,如此不堪的少年,居然就是他苦苦找尋了七年的弟弟
林墨白深呼口氣,強忍住怒意,越發小心翼翼地幫小景涂抹藥膏。
如此丑陋的疤痕,當初的林景不曾有。
現在的小景也不該有。
卻不曾想,小景根本也未睡熟,察覺到有人一直在折騰他的手臂。
竟然悠悠醒轉過來。
那雙澄澈清明,宛如琉璃一般的眸子,與林墨白四目相對時,十分清楚地看見了他眼底的慌亂。
小景的眸色十分的平靜,并沒有絲毫的驚慌,并且毫不猶豫地把手抽了回來。
緩緩撐著身子坐正,瞥了一眼手腕上粘稠的,厚厚的一層藥膏。
小景抓過被褥就將那層藥膏一點點擦拭干凈了。
林墨白見狀,又氣又急地阻止道“不要擦那是除疤的良藥”
可是此話非但沒能阻止小景,反而讓小景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林墨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小景把他小心翼翼涂抹上的傷藥一點不剩的擦掉了。
如此的聽不懂人話,如此的不知好歹
這哪里像是他當初的那個聽話乖巧還懂事的寶貝弟弟了
這分明就不是他乖順溫潤的弟弟
不是
不知道小景到底是聽不懂人話,還是根本就是不知好歹。
對待他的好意,居然像是對待什么不值錢的玩意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