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著笑搖搖頭,只道“走,再加工一下。”
于是,鐘璃等三人又一臉不明所以地跟著李長安回到臥室。眼見李長安親手拿起了畫眉用的青石黛,丹雪與翠滴不由又是偷偷一笑。
李長安卻好似全不在意“畫眉”這項活動對女子的沖擊力,只管扯住鐘璃將其摁在繡凳上抬手一畫。然后,將青石黛換到左手又是一筆。
迎著丹雪與翠滴驚異的目光,鐘璃顧不得羞澀忙轉向銀鏡,卻見鏡中的自己雙眉濃黑,好似頂了兩條毛毛蟲在額頭。
“好丑”鐘璃當場一聲尖叫,不假思索地抬手要擦。
“別動”李長安忙摁住鐘璃的手,托著她的下顎柔聲安撫。“不丑,你只是沒看習慣。眉毛粗點才像個男人嘛”
鐘璃又扭頭望向自己的兩個貼身婢女尋求意見,直至見到兩人默默點頭,她才滿臉不情愿地妥協。“那,那好吧”
眼見鐘璃對自己的顏值這般在意,李長安那再用青石黛給鐘璃的面頰上點色的計劃便也只好作罷。他放下青石黛,最后叮囑了一句“記著,遇上外人別說話、少抬頭”
眼見鐘璃等三人嚴肅點頭,他方微微一笑,帶著裝著三人的馬車輕輕松松地離開了鐘府。
馬車內,三名穿著書生袍的小姑娘各個滿臉竊喜。她們雖也曾一路坐著馬車自太原來到金陵,可礙于身份性別,大部分的時間都只能躲在馬車內不見生人。今日能有機會以男裝打扮參與這金陵城中最為盛大的慶典,許是她們這一生中最值得懷念的片段之一。
翠滴在三人中終究年紀居長,見事成熟,不由握著鐘璃的手懇切勸說“姑娘,二郎是真真疼愛姑娘姑娘對著二郎,可不能總任性使氣,讓二郎難堪。”
鐘璃知道翠滴指的是李長安方才為她畫眉一事。丈夫愿意親自動手為妻子畫眉,那是對妻子的珍愛之意。無論畫成什么樣做妻子的都只有鼓掌叫好的份,怎么能喊丑呢
然而,鐘璃眉心緊皺,苦苦隱忍許久仍是忍不住小聲問道“真的不丑嗎”
“二郎雅善丹青,怎么會丑呢男子的眉毛濃黑、眉峰凌冽,姑娘這么畫多了幾分英氣呢。”翠滴言之鑿鑿地答她。
鐘璃又將目光轉向丹雪,見其也一臉認同地用力點頭,這才囁嚅道“我知道了。”
李長安這一路不急不緩,如他當年頭一回來金陵一般帶著鐘璃經太初宮過竹籬巷,沿途為其介紹各著名景點,并時不時地下車賞玩。直至日頭高起,一行人才終趕至青溪。眼見快馬已經不能向前,他躍下馬匹又將鐘璃等人自馬車內扶了出來。
這一行六人沿著青溪慢慢前行,鐘璃見沿途行人雖多,卻不曾有人用驚奇的目光打量自己,終是逐漸定下心來。然后,她也終于有心情打量四周的人群。
在這個階級分明的時代,能夠有資格與鐘璃走同一條道路的亦多為世家子弟、官宦名士。至于腿上帶泥的平頭百姓,縱使要來湊這個慶典的熱鬧,他們也另有別的道路趕往秦淮。
畢竟,這萬一要是因為爭道不小心沖撞了哪位貴人,喜事怕是即刻就成喪事了
而在這人頭攢動的人群中,幾乎每一個書生打扮的文士手上都少不了一柄折扇。只是鐘璃見了別人手持折扇無聊扇風的模樣,再看一眼李長安手上那柄幾乎被轉出了花的折扇,立時便覺著與她的長安哥相比,旁人手上拿的那都是蒲扇
鐘璃偷偷莞爾,然笑過之后便又想起了今早之事。她躊躇半晌,終是忍不住小聲問道“今早,祖父他”
鐘璃的話還沒問出口,李長安就已了然敷衍“鐘公只是與我閑聊數句,你不必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