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福果然早有準備,不等李承宗說話,便伸手拉過了韓長安,好聲問道“韓小郎,我張家瞧上了你的豆腐秘方,愿出十金買下。你可愿意”
韓長安冷笑一聲,決然搖頭。“不賣”
“二十金”張福立刻加碼。
“不賣”
“五十金”張福又大叫一聲。
他直視著韓長安的雙眸,意味深長地道“你年紀小不知數,這五十金足夠你置間大宅,買兩個婢女,好生過日子了。我張家賞識你,方才好意相助,你心里可要有數。”
韓長安暗暗咬牙,心中生恨不已。
如今的時代,絕非地球位面那個公正平等法治深入人心的年代。在這個時代,高低尊卑是社會的主流,更是大家共同認定的價值觀。世家豪族搶奪平民的秘方固然會遭道德君子們的詬病,被人罵幾句有辱斯文不當人子;可若是世家豪族出錢來買,那平民百姓卻不肯賣,那就是不識抬舉了遇上這種情況,這平民百姓可不是遭人詬病幾句就能脫身的了。拒絕世家豪族的好意,猶如藐視整個世家豪族,他們豈能與你干休
果然,眼見張福開出這么高的價碼,就連李承宗也已改變態度,覺得張家誠意十足并不欺人。他當即開口勸道“長安,不如”
不等李承宗把話說完,韓長安的眼中立時盈出淚來,凄然道“世叔,旁人不懂,難道你還不懂嗎這豆腐,我是為了我娘才做的。如今我娘走了,這豆腐就是我娘留給我的念想。多少錢,我都不會賣的。”
有李玄綺這個大殺器在,李承宗即刻又站了回來,起身向張福道“秘方可賣,父母之恩如何能賣你不必再說,這秘方我們絕不會賣”
李承宗這一句無疑又占了大義。張家縱然如何誠意十足甘辭厚幣,這逼人賣了爹娘總不是道理。張福亦是生恨,可一時之間竟想不出什么辦法來。
正如韓長安先前所料,張家謀奪他豆腐的配方既不是看上了豆腐的美味,也不是想為改善廣大勞動人民的體質做什么貢獻,完全只為了邀名。可這名,卻不是為了張啟自己邀的。正所謂父母之愛子則為其計深遠,張啟的小兒子張泰在國子學進學三年也沒讀出啥名堂來。眼看他年歲愈大,選官卻遙遙無期,張啟這個當人老爸的,自是要為這孽障奔走謀劃。只是張泰其人不學無術,作文不成作詩也不成,可不就只剩下劍走偏鋒搞搞才藝這一條路了么
而張家既是通過官府拿人,那原先打的也的確是仗勢欺人強取豪奪的主意。只是相比區區管家張福,同在官場姚恂顯然更清楚李承宗,尤其是李承宗他爹的身份地位。惹上韓長安,惹了也就惹了,碾死他就好比碾死一只螞蟻。可這官司居然引來李承宗擊鼓鳴冤,這就不得不小心以對了。方才姚恂借著更衣的機會與張福說明利害,這才有了高價購買秘方的辦法。
不想,此路仍然不通。
“好了,君子不奪人所愛。既然事不可為,張福,你就回去罷。”這一回,不等張福再行努力,姚恂已出聲送客。
張福無可奈何,只得忿忿地走了。
趕走張福,姚恂竟與李承宗一同嘆了口氣。
不一會,仆役又上來奉了回茶。
直至奉茶的仆役又退下,李承宗這才振作精神,正色問道“敢問縣尊,如今原告都走了,長安這案子是不是結了”
姚恂連連擺手,忙道“慚愧,慚愧”頓了頓,他又無奈訴苦。“李兄有所不知,這張家在晉陽勢大,很多事,在下也是無可奈何。”
李承宗顯然也知這世家豪族在地方上的勢力究竟有多可怕。說句僭越的話,自大陳朝立國至今,縱然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都對門閥世家束手無策,何況寒門出身的姚恂呢是以,一時也是默默無言。
卻是姚恂沉默了一陣,忽而殷殷囑咐道“李兄若是別無他事,不妨早些離開晉陽。張家在晉陽跋扈慣了,怕是不好相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