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長安并不砌詞狡辯,朗聲將方才發生的一切娓娓道來。
韓長安說罷,李承宗便將目光移向了鹿深森。“鹿小郎,我這世侄說的可有不妥”
鹿深森的臉上一陣青又一陣白,良久才憋屈搖頭。
“唉”李承宗長長一嘆,看著鹿深森為難道。“雖說但長安傷了你總是他的不是。長安,還不快給鹿小郎賠罪”
韓長安自不會跟一個未成年的熊孩子計較,腳步輕快地上前來向鹿深森揖了一揖。“得罪了。”
“哼”鹿深森惱怒至極地瞪著韓長安,顯然不想讓這事輕易翻篇。
奈何韓長安卻沒有哄著他的興致,道完歉又腳步輕快地走了。
唯有李承宗見這熊孩子滿臉塵土難免略有歉意,又著六叔給送去了一方干凈的絹帕。
此時天色已晚,有此插曲,這鹿氏兄弟便與李承宗一同往附近縣城的逆旅投宿。
當晚,韓長安便從鹿冉岡的介紹中得知先帝駕崩,死后絕嗣。而先帝又是真宗皇帝的獨子,是以皇位只能從真宗皇帝兄弟的子嗣中抉擇。太后與百官幾經商議,最終決定由定居幽州的寧郡王之子薛盛嗣位。
這寧郡王一脈原是惠宗長子,只因其母卑賤不得惠宗寵愛,是以早早出局。寧郡王本人也因不得封王早早郁憤而死。哪知世事難料,到了他孫子輩,這帝位終究還是花落他家。
而鹿冉岡的父親鹿虔是薛盛心腹,接到懿旨后便奉保著薛盛快馬加鞭趕往京城,鹿冉岡與鹿深森則隨后跟上。
韓長安在心底默默畫了下從北京到南京和從山西到南京的路線,怎么都想不通為何這鹿家兩兄弟竟能跟他們遇上當然,他也不愿多問。兩個面不和心更不合的兄弟一起趕路,上面又沒有長輩壓著,南轅北轍也很正常了。走到山西算什么,沒走去東燕就算這兩兄弟還有幾分人性了。
李承宗顯然也意識到不妥,撫須嘆道“一路多險,你家長輩怎可令你兩少年單獨上路此事未免大意既然相逢便是有緣,我看,你們倆兄弟就隨我一同去京城罷。”
韓長安聞言,即刻偷眼看鹿冉岡。
只見鹿冉岡起身一揖,喜道“能夠聆聽李舍人教誨,是晚生前世修來的福分。敢不從命”
看來暫時沒有弄死兄弟的打算,不過,還挺會順桿子上的。這么說,從北京走到山西來多半是鹿深森那熊孩子太鬧騰了吧
果然,睡前打水洗漱時韓長安正巧經過鹿深森的客房,即刻便聽到鹿深森在房內跳腳大罵“誰要跟他們一起走要走你跟他們走好了我帶我自己的護衛仆從上路”
許是四下無人鹿冉岡無須做戲,許是行程一再耽擱讓他煩累。這一回,鹿冉岡再不曾好言相勸,只斷然道“不準阿爹臨行前吩咐了,讓你這一路聽我的。你敢違背阿爹的命令”
“我不管”鹿深森張牙舞爪地尖叫,“反正我絕不會跟他們一起走的”
“這可由不得你”鹿冉岡亦吼,“我們出發近月余,結果越走越偏。再這么耽擱下去,什么時候才能到京城到了京城,又怎么跟阿爹交代”
“我是為了射雕”鹿深森睜大眼為自己辯白。
“雕呢”鹿冉岡立即反詰。
門外的韓長安默默嗆了一下,隱約覺得鹿冉岡說的應該是diao
diao你老母的diao。
古語有云空中飛鳥,唯雕難射。雕的翼展足有兩到三米,喜歡停留在兩三百米的高空尋找獵物。而一般的弓箭手根本不可能把箭射得這么高,并且雕的羽毛為了減少滑翔時的空氣阻力,在千萬年的進化中變得油亮光滑,如果弓箭不是垂直入射雕的身體,就會在它的羽毛上打滑,很難對它造成傷害。所以射雕不僅要準,還要能拉得動強弓的人才能辦到。而“射雕手”,也一直都是人們給神箭手的敬稱。
就憑鹿深森那肥壯的小臉、那滾圓的胳膊腿,韓長安覺得他就算再活一百年也別想射到一根雕毛。
“更何況,那李舍人是文宗李雍之子。你就算再不學無術,也該知道惠宗曾親口夸贊李雍文章氣概,堪為宗師。今時不同往日,世子要當皇帝了,阿爹說不得就是羽林衛統領。日后阿爹與李雍同朝為官,你要代阿爹得罪李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