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王公早已布下。只是您身在局中,自己疏忽了”眼見李雍默然無語,李長安趁此機會又飛快地加了一句。
李雍聞言,不禁又是一噎。原來這道題還有第二種解答方式么
王言皺眉沉思了一陣,卻始終猶如云山霧罩。過了一會,他愧然笑道“李郎請講。”
“陛下進京,走的是哪道門陛下服喪,穿的是哪套衣”
既然這是王言堅持要做到的,那就別再拉先帝下水了吧。新帝以禮制發難,那么同樣以禮制絕他生路,也算是以彼之道還之彼身
李長安話音方落,王言即刻激動地直拍大腿。“長安奇才”
自從漢初叔孫通勸諫漢高祖定禮制起,帝王家的禮制規矩從來都是最嚴格最清晰的。此所謂非禮儀齊備,不可顯貴于世人。
在大陳朝,皇帝進出皇城走的是正南的蒼龍門,皇太子走的是偏南的升賢門。至于服喪環節,子為父服喪,穿的喪服為斬衰;侄兒為堂叔服喪,穿的喪服只是小功。
自認承續大漢榮光的大陳終究不是禮法森嚴的大明,能夠決定皇位歸屬的終究是皇權而非禮制。漢時權臣霍光廢黜劉賀,這對崇安帝無疑是最為慘烈的前車之鑒。他奉旨來京繼位,心里卻很明白若他將自己的心思提前暴露出來,太后與王言必定翻臉將他踢回幽州另選明君。因為不想煮熟的鴨子飛了,未正式登基前崇安帝對太后可謂是言聽計從。是以,他進皇城走的是升賢門,服喪穿的是斬衰,早已失了先手。
心腹大患一夜解決,王言實是神清氣爽。臨走前,他不禁拍著李長安的肩頭笑道“長安幫了外公,外公自然也知投桃報李。今日得罪長安的那兩名小吏,外公已經處置了。你是名門子弟,若是有誰不長眼得罪了你,只管來告訴外公哪需你自己動手”
王言這兩句話當真是云淡風輕不費吹灰之力,可李長安卻絕不會錯過他說到“處置”二字時眼底一閃而逝的冷意。這股冷意竟教李長安的背上霎時沁出了一層冷汗,他立在冷風之中,竟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兩條人命,竟死地這么輕松
李長安的腦中好似刮過了一陣颶風,不僅卷去了他所有的思想,就連他渾身的血都要涼透了,可王言卻步履輕松地大笑離去。
望著志滿意得而去的王言,李雍久久才嘆了一聲“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朝堂,從此多事矣”
“不如歸去。”李長安恍惚回神,低聲答話。“爺爺,不如歸去。朝政晦暗至此,您也該如蘧瑗一般卷而懷之了。”
縱然李雍憂心忡忡,可李長安的話卻委實貼合他心意,教他老懷安慰。他伸手輕撫李長安的背心,柔聲道“早些回房休息吧。”
這一夜,李長安做了整晚的噩夢。那兩個枉死的市吏的臉孔總在他的眼前盤旋不去,先是滿臉腫脹,再是頭破血流。兩人一聲聲地哀告著“李郎饒命李郎饒命”
李長安又是恐懼又是憤怒,不禁掙扎著大喊“誰是誰殺的你們憑什么殺人爛透了你們真是爛透了爛透了”
“長安哥醒醒快醒醒,長安哥你在做噩夢,醒醒”
聽到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李長安霎時一驚而醒。然后,他就看到貍奴的小圓臉在他眼前放大。“貍奴”
貍奴目光奇異地看著他,問道“原來長安哥也會做噩夢,也會害怕么”
李長安啞然失笑,隨口回道“這是什么話長安哥也是人,自然會做噩夢會害怕。”
“那你夢到了什么”貍奴急忙追問。
夢到政局腐朽,民生惟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