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天監擇卜的吉時很是及時,就在朝堂口水仗打完的十日后,即崇安初年十月初一。
十月初一,崇安帝穿全套冠冕奉陳哀宗的靈位至太廟,并在靈前尊王皇后為圣慈太后,垂簾聽政。
圣慈太后在先帝靈前下的第一道懿旨便是進京兆尹王言為尚書左仆射。
在大陳朝,尚書左仆射地位等同于副相,分宰相權柄。一般情況下,皇帝是絕不會啟用這個官職使君臣生隙。而一旦有人坐上這個位置,那么當朝宰相就該明白這是皇帝暗示他該退休了。
這種官場潛規則宰相謝思自然心知肚明,懿旨一出,他就在第二日上了請辭的奏章。
例行的三請三辭之后,只在十月初十,謝思就麻利地收拾好行李歸鄉了。
而謝思走后不到半個月,新上任的尚書左仆射王言就勤快地將吏部、民部、兵部的要員都換上了自己人。唯留下御史大夫江表如泥胎木塑,羽林衛統領長孫肅不可動搖。
至此,這場皇統之爭以崇安帝的全面失敗而告終,倉促在他身邊集結起來的利益集團也被一網打盡。
悄悄來到青州準備來京摘桃子的寧郡王薛攸最終得了朝廷的一份申斥,仍以郡王爵黯然返回幽州,可說是賠了兒子又折王爵。至于那些附庸在崇安帝和謝思身邊的朝廷官員們不是被調離京城就是黯然請辭。
王言行事果敢,對于上疏請辭的大小官員是絕不挽留,唯有禮部尚書李雍的請辭才寫了情真意切的回書代替朝廷挽留人才。
收到朝廷對自己的辭職信的回復,李雍也并不意外,只嘆息著道“希望年后就能返鄉,還能趕上清明祭祖。”
根據朝廷規矩,朝堂重臣三請三辭的流程走上三個月是應有之意,主要也是要顯示朝廷對人才的尊重。至于謝思的三請三辭竟能在九天內走完全部流程,只能說謝思和王言都爆發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工作效率,兩人皆不愧為宰相之姿。
李雍打辭職報告和李承宗申請調職的事自然有大人自己去操心,李長安在家中修養了一陣又是生龍活虎的一條好漢。他既已能出門了,當然不會老窩在家里當宅男。趁著李雍還沒成功辭職,怎么也要先把京城游玩一遍才算不負此行。
否則將來跟李雍返回太原老家,見了李家坳的小伙伴,他們問自己“長安,你在京城都見識了什么好東西”
李長安卻一個字都答不上來,這豈非大大地丟臉
有此緣故,整個十月李長安都猶如出籠的鳥兒一般在金陵城內到處閑逛。
此時的金陵城與地球位面的南京相比少了許多著名景點,但自然環境卻好了許多。只因金陵水路繁密,雖說同為京城,大陳的金陵城的布局并不如地球位面的明清時期的北京城一般有大大的城墻將整座城的人都包括在內,百姓在城內起居住行,幾乎不用出城。
相比太初宮,金陵城最外圍的城墻并不十分高大,約莫只有四五丈高。金陵城中除了皇族居住的皇宮以及高官要員居住的烏衣巷、長干里,也不見太多可供群體居住的建筑群,而多為皇家園林、山川湖泊、市集等游玩場所。而在金陵城外,卻有東州城、西州城、白下城等七八個衛星城鎮拱衛皇城,容納普通百姓。
李長安摸清京城布局,就在心中暗道一鼓而下
原來,大陳皇室為了安全考慮,除了腹心的羽林衛,其他禁軍都在城郊駐扎。這要是在建國之初,君王兵鋒極盛,此舉并無錯漏。讓禁軍駐扎城郊不但節省了京城空間,還有利于禁軍日常訓練施展。若遇戰事,只需一道圣旨將禁軍調入皇宮,便可支撐至邊軍勤王。然而,如今時移世易,崇安帝對那些禁軍統領知道多少他們中有幾個是赤膽忠心,又有哪些是墻頭草若遇戰事,禁軍又會不會開門揖盜即便他們各個忠心,可禁軍的戰力還剩多少
僅在地球位面,從漢到兩晉,從唐宋到元明清,中央軍養到最后都是酒囊飯袋,里面盡是各勛貴世家塞進來鍍金的紈绔。
那么,在大陳朝,應該也不會例外。
由此可見,若真有戰事,禁軍顯然是靠不住的。
當然,理論上,皇帝不該這么輕易就沒有牌打。通常而言,兵臨城下,百姓都會奮起勤王。退一萬步來說,即便他們不是為了忠君,也會害怕屠城。但偏偏,大陳的君王為了自己住地舒坦,將大部分的百姓也趕到了城郊。
是以,李長安認為給他一支孤軍,以閃電戰奪下京城,困住皇宮。只要堵住皇城的排水排污系統,不出十日,皇帝就算餓不死,也要被熏死了。
當然,這個計策味道大了點。但是行軍打仗么,用計不在香臭,管用就好
咦我為什么會突然想到要攻打金陵城呢
“二郎,那兒快看,東邊,雁兒”
易水的呼聲這才剛剛響起,原本正在發呆的李長安就已近乎本能地搭弓引箭。
只聽弓弦“嘣”地一聲,剛從李長安頭頂飛過的孤雁就應聲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