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還不趕緊扶他進去”李長安順口答了一句,又扭頭依依不舍地再度牽住了長孫臨云。“相逢便是有緣,臨云不隨我來吃杯酒么”
感覺到李長安的手指在自己的手背上眷戀地撫過,仿佛充滿了某種不可言說的暗示,穿著一身肅殺黑衣的長孫下意識地倒吸了一口冷氣。瞬間,他就想到了龍陽君、鄧通、董賢等幾個名聲響亮的人物。
下一刻,長孫臨云如觸電般狠狠抽回自己的手,冷道“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告辭”
說罷,他將手一揮,陪同他前來的近十名軍漢便簇擁著他策馬而去。
“臨云臨云”李長安又追著叫了兩聲,直至長街上再看不到長孫臨云一行人的身影,他終于沉下臉來道。“易水,委屈你,我們馬上得走”
渾身濕噠噠的易水當下一拍胸口,爽快道“二郎放心,我身體好著呢”
于是,李長安等三人便向酒樓后側的馬棚行去。
三人這才剛走進馬棚,崔炎就縮頭縮腦地走了出來。注意到李長安的身后并無旁人,他急忙向李長安大大一揖。“謝小郎君救命之恩。”頓了頓,他又忍不住好奇地追問。“小郎君怎會猜到羽林衛絕不會仔細查看您的包間”
李長安微微一笑,漫不經心地答道“因為先入為主。”
原來,當長孫臨云尋上門后,李長安就已暗示懂水性的易水自窗戶跳下青溪。長孫臨云以為投湖的是崔炎,急忙追下來查看。可他行事向來細致,即便自己走了,也仍留下了幾名軍漢在酒樓內繼續搜尋。然而,李長安的包間內已經出了事,李長安走的時候又是大門洞開。那些軍漢們先入為主,竟只在外頭草草掃了一眼,未曾進房。事實上,如果他們進去了,就能發現崔炎其實就躲在包間的屏風后,從未離開。
當然,這一局李長安賭的成分很大。但凡那些軍漢稍微細心一些,崔炎早就被長孫臨云拿下了,易水也白跳了一回湖。但考慮到即便崔炎真被拿下也絕難牽扯到自己頭上;并且,周記酒樓的食客向來非富即貴,以武平侯府的低調,長孫臨云未必敢在酒樓里搞大搜捕。李長安還是覺得,這一把是值得賭的。
不過現在人已救下了,自己也已在長孫臨云的眼前露了臉,接下來就非贏不可了。
“冰鑒給你的衣裳呢換上”李長安令道。
原本在酒樓里買一套衣衫十分打眼,但如果有人因為投湖弄濕了衣裳需要更換,那就很平常了。是以,易水跳湖之后,李長安去湖邊演了一場好戲,冰鑒則向酒樓買了一套衣裳。之后,他又趁羽林衛撤走后酒樓上下都在安撫食客的工夫,回包間扔下一顆小金豆又將崔炎帶到了馬棚。待這些準備工作全部做完,冰鑒才趕去湖邊向李長安匯報準備了炭火的事。當然,臺詞肯定是他們事先對過的。
崔炎顯然也知道外甥既然獲知他的行蹤,那萬事都要小心。他飛快地換好了衣裳,問道“小郎君,咱們這就走嗎”
李長安微微搖頭,沉聲道“你不能跟我們一起走。如果我猜的沒錯,你外甥很快就會殺個回馬槍。”
如果是一個不懂水性的人投湖,哪怕是從二樓跳下,剛掉下水恐怕就已神志不清了。有人施救他也不懂配合,反而會極力掙扎添亂。是以救他上岸必定要花費一些力氣,救上來之后也不會像易水那樣迅速恢復行動能力。只是當時時間緊迫,來不及講戲了。易水能把臺詞記清楚就不錯了,演技什么的也只好浮云。
長孫臨云下令將易水救上來之后,看他當時的表情明顯心有疑惑。若非李長安及時殺出來刻意引導他往“彎”處想,恐怕他早就在懷疑李長安了。所以,如果長孫臨云真如李探微夸贊的那般“是各世族少一輩中的領軍人物”,是別人家的孩子,李長安相信,他很快就會回來了。
崔炎顯然也十分相信自己外甥的聰明才智,即刻一臉祈求地看著李長安。“小郎君,這可如何是好”
李長安微微一笑。“你既已換了衣裳,你外甥又不在,那你還不趕緊走”
崔炎聞言一愣,下意識地喃喃“可可云兒很快就會追上啊。”
原來他小名叫“云兒”,好像女孩子。難怪那時不肯說。
李長安暗自偷笑了一下,續道“不是還有我們嗎我會為你從正門將你外甥引走。不過”
李長安說到此處,意味深長地一頓。
崔炎顯然并不愚笨,忙又向李長安揖了一揖,堅定道“小郎君救我性命,若有吩咐小人一定照辦。可若是危害到長孫家,您還是把我交給他們吧。”
“放心吧只要你這個親舅舅沒有傷害過云兒,我也絕不會傷害云兒。”李長安立時允諾。
崔炎這才松了口氣,又道“請小郎君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