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慘烈的前車之鑒,姜義自然不會不知。只見他渾身戰栗,額頭抵著地面不敢抬起,口中喃喃道“奴婢知罪奴婢萬萬不敢”
崇安帝與姜義終究還有些情分,見他怕成這副模樣,便嘆了聲道“去鹿虔那兒傳朕旨意,召鹿虔之子進宮宿衛。”
收下長孫臨云,是為了聯絡宗室;再收鹿虔之子,則是為了安撫鹿虔。崇安帝顯然很明白身為帝王,其他實績暫且不提,一級端水大師的稱號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另外,崇安帝也很想看看長孫臨云與鹿虔之子該如何相處。這是小皇帝的促狹念頭,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遵旨”姜義哆哆嗦嗦地應聲。
“起來罷。”崇安帝這才伸手將姜義扶起。他看著姜義的額頭,面露悲憫,小聲囑咐。“謹言慎行。”
姜義又驚又俱,忙含著淚答“謝陛下提點。往后,再不敢如此輕狂。”
姜義哪里知道安撫鹿虔,崇安帝心中早有成算。但這種事,必須恩出自上,崇安帝自然容不下姜義來搶功勞。
崇安帝登基為帝后身邊熟悉的人幾乎被圣慈太后換了個遍,這深宮大內與他最為親近的只剩下了姜義一人。他原本還想說點什么,只是見姜義那猶如驚弓之鳥的模樣便沒了興致,只得托腮暗嘆也不知何時才能尋到機會安排左夫子入京侍讀
與此同時,圣慈太后亦在居住的仁壽殿召見了自己的親叔叔王言。
圣慈太后王麗蘊今年二十有六,是個極端莊妍麗的女子。她出身金陵王氏,十四歲就嫁給了當時還是太子的陳哀宗薛敬為太子妃,十六歲正位中宮,二十六歲死了老公當了太后垂簾聽政。在古代,這樣的人生軌跡完全可以說是女人當中的人生贏家。
然而,她與陳哀宗結縭十二載,甚少恩寵,膝下空空。如今死了老公,她貴為太后不能改嫁,日后的人生也唯有在這寂寞深宮之中寢冷枕寒地慢慢打發了。
見到王言進宮請安,圣慈太后即刻怒而拍案,滿頭珠翠都都跟著抖動起來。“四叔這是何意”
王言嘆了口氣,自顧自地起身道“大兄調回京師可為少尹。”
王言即將升任宰相,京兆尹的職位自然也就空出來了。原少尹庾濱跟隨王言多年,是王言心腹,王言早已暗定京兆尹一職要由他接任。
圣慈太后聞言即刻皺眉,不滿質問“為何不是京兆尹”
王言深知他這大侄女的性情,雖有謀略卻向來性急。只因生在頂級世族,是以一貫眼高于頂,為人處世果決卻傲慢。
當年,她剛進宮為太子妃,與陳哀宗的感情都還沒來得及培養起來,就已迫不及待地上疏太子指責他在為人臣為人子方面的種種不是。此舉,雖說令其得以在百官之中揚名,可付出的代價卻是從此與太子離心。他們夫妻十二載,陳哀宗冷落她,她也不愿主動示弱,直至今日。若非金陵王氏樹大根深,這樣一個打自己臉的皇后,恐怕陳哀宗生前就廢掉了。
只因深知太后向來視別人對她的奉承討好為理所當然,王言沒有跟她大談特談他與庾濱的主從情,只淡淡回道“潁川庾氏向來短壽,庾濱已年過不惑,大兄可以等。”
“為何非要等”太后卻始終不悅。
王言暗嘆一聲,又換了個說辭。“太后剛剛垂簾,就迫不及待地大力提拔娘家人,難免遭人話柄說你跋扈專權。”
漢時呂氏之禍史書詳載,圣慈太后即刻沉默不語。又過了一會,她才幽幽言道“四叔果然好手段,何時竟連長孫肅也拉攏了哀家居然半點不知”
王言搖頭道“長孫肅不可拉攏,羽林衛統領早晚是要換人的,但不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