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內斂,很少有人能如李長安這般將甜言蜜語說地這般赤誠。崔炎落魄至此,他鄉遇故知更是眼眶發熱,聲音哽咽。“二郎,有心了。”
李長安笑著搖了搖頭,又為崔炎介紹了李黑牛與李玄武兩兄弟,這才隨崔炎到他的住處落座。
崔炎身為罪奴,他的住處自然不會光鮮。房屋低矮陰暗是必須的,屋內除了一條鋪滿了稻草的大通鋪,就只有一張木桌和幾條木凳。
李長安冷眼看著那橫七豎八堆著十幾條被子的大通鋪,心中暗道幸虧還未入夏,否則這十幾個大男人的腳臭味簡直了但與此同時,他對自己的計劃卻又多了幾分信心。
崔炎將桌上擺著的茶壺茶杯在外面的水缸里洗了又洗,這才給李長安送上了一杯清水。“軍營苦寒,二郎見笑了。”
李長安卻沒有那些名門子弟窮講究的臭毛病,他爽快地將那杯清水一飲而盡,開口問道“不知崔先生最近身體可好”
“好,一切都好。”崔炎含笑道,“二郎不必憂心。”
“可曾與云兒通信”
“唉”李長安提起這個,崔炎卻忍不住嘆息。“正兵朝廷會安排專人幫忙送信,咱們這些輔兵罪奴就沒這福分了。”
“無妨。今日來得匆忙,竟不曾帶著筆墨。下次再來,我會記得的。至于今日嘛不如崔先生將你的事說與我聽,我寫信給云兒也是一樣的。”李長安隨口安慰他。“若是云兒回信,我也能幫忙送信。”
“這”李長安愿意幫忙,崔炎自是求之不得。可他思索片刻,卻仍是猶豫問道。“會不會太過麻煩二郎”
李長安灑然一笑。“以我與云兒的交情,崔先生還需見外么”
崔炎動容不已,急忙起身深深一揖。“多謝二郎”
李長安微微一笑,又細細追問崔炎平時吃的可好、軍營里一年給發幾套衣裳、日常的工作都做些什么、多久能休息一次、整個朔州軍營里有輔兵幾何等等。
崔炎全都一一作答,于是,李長安很快便知道朔州軍營日常屯有輔兵58萬,這些輔兵有的是正兵篩選下來的,有的是失去了田地自己來投的,但更多的則是如崔炎這樣臉上刺字的罪奴。
他們中的大部分是負責屯田的,等同于朝廷的佃戶。剩下的小部分有的伺候馬有的伺候人,伺候馬的要受點累,伺候人的則難免要受點氣。但總體而言,只因不在戰時,工作還不算十分辛苦。
也就是說,這里有大量的勞動力溢余。
而鑒于大陳朝越來越糟糕的財政情況,這些輔兵的待遇卻十分低下。每天只能吃早晚兩頓,一頓稀一頓干,甚少見油見肉。臉上未曾刺字的輔兵算是有編制的,是以朝廷每月給發工錢六十文,四季衣裳三套壞了再換;而如崔炎這般臉上刺字的輔兵就沒有編制,不但沒有工錢衣裳,若是遇上一個兇惡的軍頭說不得還會被搶家屬送來的錢和衣裳。
“崔先生,若是現在有個機會讓你換一份工作,當然會比現在更辛苦些。但是,可以從如今的一旬一休變成做六休一,一天吃三頓、每天中午都有肉吃,每個月發工錢一百文,并且還能讓你隨時送信回家,你可愿意”
崔炎苦笑道“我自然是愿意的。但我是罪奴,豈能由自己做主呢”
李長安滿意地點點頭,正色承諾“我來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