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有人將反駁的話說出口,何小五就已發聲打斷。“那規矩旁人都能守,為何偏我們不能不怪二郎,要怪,就怪我們自己。”
又是一陣難耐的沉默。
周有熊長嘆著伸手一摁何小五的肩頭,甕聲甕氣地勸他。“小五,再過半個月你就可以歸鄉了。這里的事,就別再想了。”
“我卻有個想頭”原本垂頭喪氣的何小五忽然抬起頭,滿懷期許地小聲道。“我想等恢復自由身,自己去找二郎,再找他求求情”
這一回,周有熊終是忍無可忍,不等何小五把話說完,他就一個耳光抽了過去。“何小五你還有沒有點志氣”
何小五挨這一巴掌,臉都腫了半圈,登時崩潰哭嚎“我爹和我娘都死了,我在家鄉只有一個兄長,可他也想我死你以為我還能回得去嗎”
來到這朔州大營當罪卒的,都各有各的悲慘往事。大伙平時誰也不問誰的來歷,誰也不知誰的過往。只因唯有徹底麻木,方能熬過這無望的歲月。如今聽何小五自訴有家難回,大伙登時一靜,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何小五用力抹了把眼淚,大聲道“自打我來了這,只有二郎正眼瞧我,拿我當人我不去求他,還能求誰你們嗎你們誰能幫我”
這下,連周有熊都啞口無言。
何小五瞪著周有熊輕蔑一笑,冷冷吐出兩個字。“廢物”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跑了。
相比朔州大營的冷漠慘淡,陰館礦區里卻是一片熱鬧景象。
只因李長安年年都批了超長假期,礦工們在假期期間無所事事,便在李長安的支持下自發地搞起了文體活動。短短數年,李長安曾經發表過演講的大廣場就成了礦工們聚會娛樂的場所。每逢假期,總有人在那廣場上或唱家鄉小曲或組織拔河、摔跤、蹴鞠等比賽。唱曲唱的好的、比賽優勝的,還有獎品發放。
但今日,礦區的熱鬧顯然并非因為比賽,而是因為年前負責往金陵送貨的貨運隊終于回來了。這也就意味著不少礦工翹首以盼的家書,終于到了
時隔數年,李長安的貨運隊因為生意需要不斷擴大,是以不但能順路給礦工們送家書,還能偶爾給礦工們捎上一些貨物回家。當然,考慮到貨運成本,礦工們要請貨運隊稍自己的私人物品,必得有充足的理由才行。
比如這一回,礦工陳強的侄女要出嫁,陳強就請貨運隊幫他捎上了他的工錢、他給侄女買的一卷黑色麻布,以及他用成本價向瓷窯購買的一套八件黑瓷器皿。
“陳強陳強,你的回信”
有此緣故,陳強是早等著家人的回信,一聽到貨運隊喊他的名字就急忙沖進人群。“來了來了在這呢”
前年調入貨運隊的張平一見陳強就給氣笑了,只見他一面將陳強家人給他的回信甩過去,一面罵道“好你個陳強心眼可真夠小的讓我給你家人捎布料,你還在那料子背面畫兩個圈要怕我坑你布料,你別求我幫你送啊”
雖說防人之心不可無,可陳強亦知這件事若是被拆穿了,那就是他自己辦事不地道了。他當下嘿嘿賠著笑,問道“平哥是怎么知道的”
張平又甩了他一個大白眼,答道“你全家都是睜眼瞎,你的書信還是我幫你家里人念的呢就連回信,你家里人也是請我代的筆。我說你那一手狗爬字,就不能好好練練真給你們吳夫子丟臉”
說著,他又轉身自馬車上取下一只小包袱遞給陳強。“你兄長托我給你帶的花生紅棗,花生300粒,紅棗50粒。你可給我數清楚了,我是一顆都沒偷吃”
張平話音一落,大伙便都轟然大笑。
陳強被笑地不好意思,急忙解開包袱抓了一把花生紅棗塞給張平。“平哥,吃吃這是我侄女成婚用的花生紅棗,你沾沾喜氣,爭取早日給大伙娶個好平嫂”
“哈哈哈”這一回,圍觀的眾人笑地更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