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條船長四丈,寬三尺,足以。”李長安將圖紙遞給陳革,細細囑咐。“船身盡量輕,龍頭更要輕,但雕工必得細致。具體的數據我都標在紙上了,你就照著這尺寸做。”
陳革一見這張精美如畫的圖紙心頭更是發苦,只覺世家公子異想天開,制船只圖好看,怕是從未考慮過安全問題。這船身如此狹窄,龍舟賽比賽激烈,只要兩邊的船員施力不均,非翻船不可。
王參察言觀色,登時沉著臉道“需用什么盡管開口,王家一定全力配合。但若誤了工期”
陳革聞言,登時一個激靈,忙又低下頭來。“小人不敢”
李長安卻不在意他們之間的眉眼官司,只管又遞過去第二張圖紙。“這是船槳的圖紙。龍舟可以等,但船槳要盡快做好。后天能不能交工”
陳革見李長安的這船槳圖紙看著簡單許多,便痛快答道“回李公子,后天可以交工。”
“那造船之事就交給你們了,若有為難只管來尋我。總而言之,十日之內,我要見到做好的龍舟。”李長安直視陳都尉,一字字地言道。
金陵吏治的情況,數年前李長安與那兩名市吏打交道的時候就已知之甚祥。李長安冷眼旁觀,這陳革年紀雖大,做起事來卻句句推脫,實在不像是個有真本事的人。可不管他是倚老賣老還是濫竽充數,李長安卻都沒有慣著他的必要。他甚至連與陳革磨牙的心情都欠奉,只管找第一責任人便是。
陳都尉見李長安氣場冷冽,心底立時一顫,忙低頭道“末將一定盡心竭力。”
“好”李長安這才滿意,又轉身向秦進忠言道。“秦校尉,現在咱們可以去訓練了。”
“訓練”秦進忠一臉茫然。
當兵的時時操練本是常事,但龍舟賽只比力氣,誰的隊伍力氣大,誰就劃地快。而力量訓練向來都是日積月累的成果,短時間內難道還能有突破
“不錯。”李長安邊走邊道,“龍舟賽雖說是比力氣,但也不代表技術就不重要。比賽中,劃槳的角度必須標準,隊員的動作要整齊劃一,左右兩邊的力量要均衡,并且要根據水流情況隨時調整劃船的節奏。半個月的時間是倉促了點,可總歸聊勝于無吧”
目送著李長安等一行人遙遙遠去,陳革立時狠狠地將那兩張圖紙往桌上一拍,語帶不滿地言道“淮南,塢里一攤子事,南邊的訂單早排滿了哪有空給這公子哥造玩具還用什么油灰填縫自古以來就沒見這么干的簡直異想天開”
陳都尉的臉色也不好看。想他陳家世代吃造船這碗飯,可惜匠人天生低人一等,縱使有手藝生意場上遇到世家高官也總要吃虧。家族痛定思痛,這才咬牙為陳淮南打通關節得了官身。有官帽護體,再借朝廷的資源做自家的買賣,果然財源滾滾。陳淮南食髓知味,這才在宰相家要調人參加龍舟賽的時候竭力奉迎,只求更上一步。
哪知,只因那武平侯府生事,陳淮南這幾年非但沒能得到晉升,反而吃了掛落。今日,王家又派了自家外孫。顯然,這出錢出力是他陳淮南,出風出彩卻是李長安。怎能不讓他生恨
然而,陳淮南反復權衡,終究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只得恨恨道“四叔有所不知,這李公子來頭太大,宰相外孫、文宗親孫,咱們誰都惹不起”
陳革聞言,也是嚇了一跳。方才他見李長安口稱“陳匠造”、說話和氣,還以為是個沒身份的無名小卒,哪知竟有如此恐怖的來頭他膽氣一縮,忙轉口道“這樣的人不是我們能開罪得起的,我這就回去找人開工無論如何,都得將這尊大佛恭恭敬敬地送走”
說完,他便拿起那兩張圖紙,腳不沾地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