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今沒有回頭看。
他干凈的白衣身影決絕,越臨每靠近他一分,便被那陣烈火迅猛地焚燒,可他并不躲開,繼續往前走。
一寸一寸的火舌,沿著他的腿往上舔。
沒入了腰際,又沒到胸口。
直到渾身被烈火包裹。
他終于走到了楚寒今身后,輕輕拉他的衣擺“阿楚”
楚寒今停下腳步。
他們走到了飲水的涼棚處,楚寒今將書卷撕碎,其他人怔楞在原地,猛地拍了拍額頭,像是被抽出了一段記憶或正在重組,半晌才回過神。
而他們一清醒,就看到了楚寒今身后被烈火灼燒的人,和另一群魔族之人。
他們驟然拔劍“危機結陣”
而混亂之外,楚寒今干干凈凈的白衣,勾上了兩截血污的手指。越臨喉頭顫抖,一字一哽“我沒有我沒做過壞事遇到你以后,我只想跟著你,守著你,再也不想前塵往事”
他說得字字泣血,如果換成一個愛他的人,恐怕早就心疼得抱住了他。
但楚寒今神色冷靜,毫無動容。
如果越臨曾經不小心誤入魔道,那現在死而復生重活一世,楚寒今或許還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他竟然是魔族之主,他們沒有一個不是窮兇極惡,滿手血腥。因此絕無再和談的必要。
當斷則斷。
越臨的眼中混合著絕望和希望“那時候也這樣”
楚寒今靜靜看著他“哪時候”
“在山林時,你恢復了記憶,又得知我的身份,決定扔下我就走”
那一天,他到山里砍樹劈柴,再把種滿醉魚草的螢火蟲花田修整一番,拎著兩條魚回家,沒看見小菩薩的身影,還以為他暫時出門了。
于是他燉起了骨頭,又將兩條肥魚下鍋,煮好飯后溫在鍋里,將灶臺清掃干凈,到院子里去制作小玩具,同時等楚寒今回家。
他從傍晚等到深夜,又從深夜找到天亮,在山林里來來回回地徘徊,幾乎掘地三尺,每個奔跑的夜晚,心好像碎成很多片飛走了,落到每一個地方。
他找了七天七夜后,還是找不到他的身影,他決定離開山林,到人多的地方找他。天涯海角,總能找到他。
于是他跋山涉水,從漠北走到中原,隨著人群,了解到原來六宗春宴時的修士最多,于是用錢買了一個人的名牌,決定去最熱鬧的地方看他在不在。
那時候越臨一心一意,只想找到楚寒今。
后來越臨一心一意,只想跟著楚寒今,等他想起自己。
可方才到現在的一路,被烈火焚燒而這人頭也不回,他還安慰自己,只是想不起來以前和他的一切。
可到現在,他也不敢確定,或許楚寒今想起來了會怎么樣,或許當時他正是記著的,但還是選擇割席,拋下了自己。
楚寒今看他的眼,聲音清晰“我記不得以前的事。但我如果知道你是魔君,我會立刻走。”
干脆,又決絕。
從開始到現在,他的態度就沒變過。
越臨深深地看著他,眼神中幾乎起火。
他眼中的哀求被取代,換成一種釋然,又轉為怨恨,憤怒,被背叛和拋棄的絕望,復雜的混淆中,周圍靈氣涌動,狂風暴雨似的將泥沙裹挾而起。
楚寒今心口刺了一下,但面色不變“我早說過”
如果陣營不同,他會毫不猶豫站在自己這方。
越臨點了點頭,道“好。”
他沒再哀求,眼神被平靜和深沉取代,仿佛碎裂的壁壘重構,變得堅硬“好”
尾音卻有些發抖。
越臨總算說出了完整的話“你把孩子生給我。”
楚寒今“為什么給你”
“他混了一半我的魔血,對你來說,是個骯臟的孩子。”越臨深金色的眸中染著熾烈和瘋狂,直視他,聲音卻輕緩而低,“你高貴的月照君帶一個半魔的小孩兒,對你顏面有損,不如給我來照顧。還有,這或許對你來說并不重要,但我曾經對你的那段感情,因為這個孩子,就可以兩清了。”
楚寒今齒根微硬“孩子是我的。”
“嗯,孩子是你的,但是我想要。你看看現在這個形勢”
越臨掃視了周圍,魔族的人靜靜佇立,一聲不吭地站著。
而榮枯道的人剛才自相殘殺,雖然結陣,但力不能支,神色虛弱。
越臨眼里像是跳動著的火,溫聲道“你不給,我不介意用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