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很晚才上床,連夢里都是她在廚房做鱸莼羹。
睡得不安穩,聽得外頭行者的鐵牌子和遠處鼓聲,她是再也睡不著,躺在床上,在想花饌的事情。
話她已經放了出去,做什么她都已經想好了,就是得請朋友一起來吃一頓,宋嘉盈一定得來,南靜言要是回來,得請她來,還有茅霜降和茅十八。
又怕幾人不自在,想著到時候要不要分坐兩桌,想到天起亮光,她才和衣起來。
糊弄著吃了頓早食,和陳歡兩人交代一聲,就坐上了米家派來的馬車。
米夫人坐在里頭,同樣一晚沒睡好的她,面色卻極差,看到祝陳愿還是強打起笑臉來,關切詢問她,“小娘子,早食可吃過了,可不能空著肚子去,要不我讓車夫去給你買點,路上吃,千萬別餓著。”
“米嬸,我吃了的,別過于憂心。”
祝陳愿拍拍她的手背,人一憂慮就老態橫生。
原先她還能撐住,車夫馬車駕得慢,靠在車廂上,迷迷糊糊就睡著了,一醒來已經停在了董府門前。
董府掛滿了白幡,冷清得沒有人氣,守門的也是懨懨的,看到他們也只是簡單問候一句。
一路上基本沒遇到什么人,連點聲音都沒有,“她們一家是自立門戶的,因我爹并不同意二叔娶個做魚羹買賣的女子進來,娶進門后就分了家。又只生了溫慧一人,我爹雖讓溫慧時時過府,卻不同意她爹娘過來。現下,她娘一走,爹又不頂事,她自個兒受不了,這個家是徹底散了。”
米夫人悠悠說道,連使喚丫頭都得她自個兒帶過來,也就還留了個忠心的照顧董溫慧。
進了旁邊的廚房后,祝陳愿就開始專心收拾起鱸魚來,雖不知道合不合口味,只能盡力試試看。
鱸魚去掉魚肚腹和魚鱗,治凈洗去黏液后,片肉得從魚腹下頭兩側魚身開始,像片魚膾那邊橫批下來薄如蟬翼的魚片,里頭的骨刺全都得一點點挑掉。
放到一旁,再拿起莼菜來,說實話,這樣的莼菜她并不是太滿意,莼菜最佳的食用時期在四月末到七月初,現下的口感肯定不會太盡如人意。
沖洗兩到三遍后,直接投到熱水里頭,默默數到十就可以撈起來。
祝陳愿又往砂鍋里頭倒入兩大碗熱水,沸騰后往里頭放入姜絲,火勢不能那么著,再往里頭放入魚片,拿勺子攪開。
魚片往里頭蜷縮變白后,再放莼菜,立即撤火,加一勺鹽豉、油和醬油。
米夫人目含期待看著這碗鱸莼羹,連聲吩咐,“阿香,你快點過去端給小娘子嘗嘗。”
她又拉上祝陳愿走到董溫慧的房間,一開門,祝陳愿皺起眉頭,一股子腐朽潮濕的味道。
床上被褥稍稍拱起個弧度,要是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這里有人。
阿香從小就跟在董溫慧身旁,關心都是真心實意地,她將鱸莼羹放到旁邊的案幾上,拍拍被褥,一聲聲喚,“小娘子,起來吃鱸莼羹了。”
董溫慧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也沒有多少求生意志,可她放心不下米夫人,每天都半睡半醒的她知曉堂姐的苦心,可她真的吃不下。
她今日精神尚好,連自己都疑心是不是回光返照,如果是的話,那她得起來跟堂姐說說話才是。
她在阿香的攙扶下從被子里鉆出來,董溫慧瘦到兩頰凹陷,露出來的手腕就是皮包骨,肉都沒有。
呼吸聲或急或緩,眼睛無神,大而眼窩深陷,連臉上都是骨頭多,看著嚇人。
她想轉個頭都很艱難,米夫人連忙上去握住她的手,“溫慧,你吃點東西吧,就吃一口,我托人做的鱸莼羹,你不是最喜歡吃這個的嗎她做得很好吃,阿香,你端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