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在街上說出一些略帶惡意的話語,被微風拂面后,才恍然自己剛才說了內心深處的話。
不過心底的郁氣倒是隨著話的出口而消散了一些,也有心情和祝程勉去吃點東西。
兩個人晃悠到了樂山樂水開的鋪子前,祝陳愿才想起,好像最近有段日子沒有見著他們兩個,有時路過門口,大門都是緊閉的。
今日難得開著,祝陳愿拉過祝陳勉的手進去,里頭是樂山系一條黑色的圍布在左右忙活,而樂水則用手摸肚子,窩在一把座椅里頭。
幾日不見臉上也豐腴了些,看起來更是溫柔不少,瞧見祝陳愿兩人進來,樂水想起來招呼幾人,樂山卻小跑上前按住她,轉過頭憨笑一聲。
“小娘子,你們兩個坐到這里來。”
他殷勤拿了兩個凳子放到邊上,還擦擦灰。
“樂水嫂子近日是哪里不舒服瞧你們也好些日子沒開門。”
祝陳愿看樂山緊張小心的動作,還以為是樂水出了什么事情,連忙關切地問到。
沒想到樂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樂山臉上也有些不好意思。
“我沒有哪里不舒服,我這是懷上了,剛滿三個月。”
她臉色越發溫柔,用手摸摸自己還沒有顯懷的肚子,語氣里都是即將為人母的喜悅。
祝陳愿雖沒有成婚,卻還是知道育子并不容易,同樣又格外替她高興,“這是大好事呀,我這是想岔了,嫂子可別介懷。今日也是來得不巧,要是早點知道,我得提點東西上門的。”
樂水拍拍她的手,遇到個這么熱忱的小娘子,她心里自是喜歡的,也愿意跟她說些掏心窩子的話。
“不用,懷子有好多東西都不能吃呢,你來看我,就足夠我開懷的。你剛才不是問我們之前去哪了嗎我們是回到女真族部去了。”
她歇口氣,接著往下說,“你的食店旁邊不是開了個酒館,我們兩個也去過,里頭有女真族賣的燒酒,是女真族傳家的手藝,那郎君說在塞外的不遠處,有女真族新建起來的族部。
我們兩個一商量,入夜就往那里趕,那時還不知道自己懷上了,也幸得孩子健壯。二十來天趕到那里,殘存的族人建起了一個新的部落。”
其實本來是應該值得開心的事情,可樂水那時找遍了族部,竟沒有一個她熟悉的面孔,所有的父母親人朋友,全都沒有在里頭。
早在來之前,就有想過的,可當看到這些或毀了容貌,或斷了臂膀,又或是茍延殘喘存活于世的,族人尚且這般,自己的親人又了無音訊,她怎么能不難過。
當天就感覺下腹墜墜得不舒服,還以為是心里頭難受,吃不下飯的緣故,可是出血后,邊上有懂醫術的,說這是要小產。
急得兩人連夜到邊城的醫館里頭,在那里待了兩天,決定辭別眾人回去。
其他人都選擇留在那里,說要守著他們族部最后一塊土地。
“以后,我們兩個就不走了,準備安心待在京城里,好好把孩子養大,什么也不想了。”
樂水無意識摸摸肚子,本來他們還想四處為家的,想走遍大江南北,見見還活在世上的女真族人。
可當知道自己的肚子里頭有了一個還在萌芽的小生命后,兩人就像是在空中盤旋的風箏,忽然被拉住了繩子,有了歸處。
世上那么大,就守在這間鋪子里頭,也許有緣的人,總能夠跨越千山萬水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