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陳愿甩甩手臂,并沒有告訴他,“還是進去一起說吧。”
里頭的樂水蓋著一條花色斑斕的毯子,眼底有些青黑,肚子里的孩子是個鬧騰的,害得她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
她看見祝陳愿來,還沒有說話就先笑,“快點過來坐。”
“嫂子,這不是昨晚知道你懷上了,今日給你帶了一本醫書,里頭寫的是懷子有哪些不能吃的東西,你們兩個可以看看。”
祝陳愿拿過那一堆的東西,從鴨蛋上頭把醫書拿過來放到樂水腿上,指著一筐的鴨蛋繼續說:“汴京這邊送催生禮是要送一百二十個鴨蛋的,這是吉利數,我問過了,說這數表示孩子以后能活到一百二十歲。不過嫂子,鴨蛋吃了雖好,也不能多吃,每天吃上一兩個就好。”
催生禮這個可早送晚送的,畢竟臨產時還得送別的。
“你這”,樂水的話到了嘴邊卻怎么也說不下去,她眼眶有些泛紅,其實第一次懷孕,又差點小產,身邊連個可以幫忙的長輩都沒有,她心里難受又慌張。
縱使樂山圍著她轉,忙前忙后,她也總感覺不舒服,今日得了這份善意,樂水是真的想哭。
“嫂子,你可千萬不能哭,我聽人說,懷子時要是掉淚,那孩子生出來也愛哭。”
祝陳愿知道懷孕的艱辛,她娘懷上勉哥兒時,她已經八歲了,什么都記得格外清楚,身上的浮腫、腿時常抽筋、吃不下飯,那時她娘可是有好些人幫襯的,日子都很難捱。
更別說樂水只有丈夫一人,她拉住樂水的手,“嫂子,其實就你們兩個,又不懂得懷孕的事情,可以請個有經驗的大娘過來。我在這上頭也不懂,倒是幫不了你們什么,不過嫂子要是有哪里不舒服的,可以去臨水路那里的任家產科看,聽得幾個大娘說都是不錯的。”
她猛地想起來,還有罐湯藥,又拿出來放到桌上,“我不是聽樂山大哥說嫂子你差點小產,又問了產科的大夫,她說曾傷三月胎者,就喝伏神湯。不過人和人的身子都不同,是藥三分毒,也不能亂喝。嫂子你可以先去瞧瞧,瞧好了能喝,也就不用花兩個時辰在煎藥上頭。”
這些心思,讓樂水本來止住的淚,忽然又流了下來,她哽咽地說道:“你怎么總是想得這么周到。”
其實她有很多的話想說,比如明明感情沒有那么深厚,為什么對她這么好,又比如,費那么多心思,到底圖什么呢。
卻在觸及祝陳愿那雙無比干凈的眼睛時,什么都說不出來。
“我與嫂子你投緣,自是費了點心思。瞧我,又扯遠了,這不是昨晚樂山大哥讓我給你做點洞庭香,說你近來害喜,胃口不好,吃點這個也許能吃下點東西。”
她打開食盒,拿出一盤堆疊好還冒著熱氣的洞庭香,推到樂水的旁邊。
樂水拿帕子擦擦臉上的淚,不好意思笑起來,明明以前在草原上的時候,哪怕是從馬背上摔下來都沒有哭過,可現在卻不知道為什么,總是時常落淚。
“樂山也真是的,怎好麻煩你,做這個得費不少心思吧。不付銀錢我們兩個怎么好意思。你不用急著拒絕,你的一番心意,我們兩個總不能就扔點銀錢來抵,這算怎么回事。等明日,我讓樂山做我們女真族的蒸羊眉罕,給你送上門去。不然這糕點、鴨蛋、湯藥和醫書,我是不會收的。”
兩人好說歹說,祝陳愿還是同意了,樂水才先捏了一個糕點遞給樂山,自己才又拿一個嘗味道。
她近來吃點東西,進嘴不久就會全吐出來,有些葷腥更是聞都不能聞,可這洞庭香聞上去就不讓反胃。
試著咬了一口,她覺得橘葉的香氣是酸的,入嘴后更酸,還有些微涼的草汁,哪怕在熱氣下頭都能感受到,吃起來并不覺得難受,反而很舒服,一整個吃完都沒有想吐。
喜得樂山是直道謝,連她走時都還在那里一個勁地說,祝陳愿到食店后,感覺耳朵邊上還是樂山的大嗓門。
夏小葉次次都是腳程飛快地趕回來,臉上的汗水都沒擦干。
看見祝陳愿就迎上來,她這次接了米師傅交代給她的活,上前說道:“小娘子,今日米師傅讓我先跟你說一聲,說是明日太學有上舍試,那邊想讓你給那些考核為優的做頓飯菜。”
她又悄悄貼近祝陳愿的耳邊說,“米師傅說,是因今年的上舍試和公試放到了一起,有朝廷派來的多名禮部官員,所以這上面還是得做番文章的。但他讓我轉交給你,說是絕不強求,如果愿意去,今晚就先想想做點什么才好,如果不想,你跟我說一聲,明日就先不用去,過兩天再來。”
得虧夏小葉記性不錯,這么一長串的話一個字也沒有出錯,說完后就長長呼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