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娘空置的,又收拾了出來,想當年這是我跟和光的”
房間,后面的兩個字,南靜言沒有說出來,只是咬住嘴唇,她最近高興又難過,難過在白和光不會來看她的大好日子,而南靜言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平安到了塞北。
從姐妹到陌路,這是南靜言一輩子的隱痛。
她笑,只是眼角都沒有笑意,“我以前總覺得和光不是真的懷念慈幼院,不過是一個寄托罷了,可是我來到這里,聽見管事大娘說,每年有好幾個日子,門口都會有一個布袋,里頭全是銀錢。她當時不知道是誰那么好心,可是那些日子我一聽,不就是我們離開慈幼院、和光生辰和我的生辰嗎”
南靜言聽到管事大娘說完后,神情恍惚,一直憋到現在,才有了可以為之傾訴的人,她沒有哭,只是哀傷,“原來,我才是最傻的人。其實,和光在去塞北之前,先到的杭城,沒有想到吧,她還是割舍不下,在房間里睡了一晚,喝了管事大娘燒的粥再走的。現在才明白,她說的是氣話。”
說完了以后,南靜言又低頭繡針線,淚眼模糊,“歲歲,我想,我真的可以放下了。沒有我,和光才能過得更好,哪有人想一直活在屈辱中,想被人一直銘記著那段不堪的往事。我不會再去想了,對我對她都是折辱。”
祝陳愿明白,只要到了杭城,到了慈幼院,難過就會撲面而來。
她拍拍南靜言哭得顫抖的身子,明白這一次,是真的放下了,不是遺忘,而是藏在心里卻不再宣之于口。
在這個充滿了光照的屋子里,往事和哀傷像游走的灰塵從縫隙里鉆出去,游游蕩蕩消散在這個世間。
那天之后,南靜言就沒有再哭過,臉上能看到的都是發自內心的笑意,而祝陳愿偶爾待在慈幼院里,更多的是和祝清和逛杭城的大街小巷,吃了很多的美食,也買了很多的東西。
兩人還沒逛過癮,就到了南靜言和江漁的大好日子。
慈幼院里到處都是四司六局的人,忙中有序,茶酒司管賓客,客過茶湯、上食、請坐之類的。
為了不讓南靜言的婚事無人過來,管事大娘不僅請了旁邊的鄰友,還有慣常買賣的人家,湊齊了好幾桌,也不算是太過冷清。
另有廚司的燒宴席、臺盤司的出食、管碗碟等,果子局、蜜煎局、菜蔬局、油燭局、香藥局、排半局的掌桌椅,將兩人的婚事置辦得很體面,張紅掛彩。
外頭忙碌,房間里面,管事大娘請人給南靜言上妝,祝陳愿幫忙穿衣。
穿著紅綠相交婚服的南靜言,挽起高聳的發髻,妝濃而不落俗套,襯得眉眼越發出彩動人。
管事大娘摸摸自己的眼睛,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哽咽的聲音都藏在自己肚子里,聽到外頭越來越急促的樂聲,她才拍著南靜言的手說道:“好孩子,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要哭,高興地走,我扶你出去。”
南靜言抬頭,輕微地上下搖晃,不讓自己的眼淚出來,拿扇子遮住自己的臉,祝陳愿扶著她往外走。
外頭四司六局的人已經拿酒款待行郎,花紅、銀碟、利市錢都發過后,就可以出門子了。
江漁騎在高頭大馬上,穿著綠衣裳,花幞頭,一改往日的冷漠,臉上帶笑,看見南靜言出來,笑得更加高興。
不管世俗,從馬上翻下來,將南靜言扶進轎子里頭,看得外頭的行人俱都大笑起來,并無惡意。
羞得南靜言趕緊放下簾布,催促江漁趕緊回到馬上去。
等到利市錢紅、撒谷豆完成后,轎子緩緩升起,往江漁在杭城買的一處小院子走去,商隊還算掙錢,且他又無別的嗜好,倒是攢了一筆小錢。
等轎子停在房子外頭,祝陳愿扶著她下來,從青氈花席上跳過馬鞍,在草和秤上跳過去,直到坐到床邊上。
南靜言緊張地拽住祝陳愿的手,她現在說不出一句話來,可禮官來了。
祝陳愿不能待在這里,她說道:“靜言,要行禮了,我得走了,你以后要好好過日子,等回到汴京我再給你夫妻兩個做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