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月湖,已經將近黃昏,日落灑在湖里的畫舫上,灶艙的煙火氣徐徐升起,外頭的羊燈照著波光粼粼的水面。
陳懷跳下船,指著第三艘畫舫說道:“走吧,就是那艘,舟子等著我們來才會做菜。”
幾人到了船頭,就有等候多時的舟子迎了上來,讓他們進到船艙里,先端熱水盆子過來凈手,再上香茶,里面的桌椅都置辦得十分雅致,桌上擺著斜開的花,焚香點燭。
陳茗不客氣地坐下,沒有一點不好意思地發問,“三哥,你叫的酒是雙魚還是十洲春”
“喝哪門子的酒,什么也沒有叫,你等會兒吃你的菜就成了,還喝酒。”
陳懷懶得慣他,反而是對著這三個妹妹說:“難得來一趟,我讓他們給煮了香薷飲,解暑熱,放涼了再喝。”
祝陳愿點頭道謝,其實陳懷這個人,正經起來的時候還是很會照顧人的,從來不會有不合時宜的舉動。
外頭的畫舫上是笙歌舞女,美酒佳肴,只有他們是真的來吃飯的。
香薷飲很快就端了上來,一點熱氣都沒有,杯子里的茶飲顏色暗沉,沫子全都被過篩干凈了。
她低頭喝了一口,香薷飲是用香薷并白扁豆和厚樸煎成的,里面放了黃酒,祝陳愿還加了一些蜂蜜。
入口便是極其清涼的感覺,稍有點麻,讓人提神醒腦,加蜂蜜后并不苦,反而在濃郁的香氣中有股淡淡的甘甜。
些微的暑意都從服下香薷飲后消散。
等她喝了一半,行動有素的舟子便將燒好的菜全都端了上來。
月湖船菜勝在新鮮,魚蝦都是現捉現菜,煮飯調羹的鍋都從來不混用。
先上的是黃魚羹,又叫石首魚,湯汁色澤金黃,香氣誘人。
陳懷今日任勞任怨,挨個拿勺子給幾人盛了一碗。
“三哥,你最近這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陳幸實在是受寵若驚,嘴里說出來卻不是什么好話。
陳懷懶得搭理她,難得他想有點做哥哥的樣子,還被打趣。
祝陳愿失笑,攪攪湯汁散散熱氣,黃魚與明州盛產的雪菜極為相配,湯汁鮮亮濃稠,魚片微微卷翹,點綴著幾根雪菜。
不光色香,味也是俱全的,黃魚小,肉卻十分細嫩,小刺都沒有,爽滑又鮮美,雪菜不用腌制,恰好是天然的本味,卻一點也不顯得寡淡。
她最喜歡的還是月湖船菜里頭的烏賊渾子,這算是明州所有用水產做的菜里頭最妙的一道。
這里的人喜歡將烏賊曬干后,再上鍋蒸熟,切成小片,無須加以調料,本身的味道就足夠下飯和好吃。
她先吃的烏賊卵,一個并不大,顏色淡黃,與姜片一同蒸熟的,并沒有腥味,又滑又嫩,雖沒有放鹽,可晾曬后的海鹽進到表皮里,外皮也就沾染上不少,有些咸,尤其當咬開皮,里面的汁水混合著腹膏到舌尖上時,咸香味能讓人吃下兩碗飯。
更別提有嚼勁的烏賊肉和風味十足的烏賊蛋,讓祝陳愿吃得忍不住想要多帶點烏賊渾子回去。
后面還上了酒燒江瑤、水龍圓子、姜米蝦等,吃到大家實在是吃不下,舟子才不上菜,手腳麻利地將桌上的菜撤下去,打掃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