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雪本就積得很厚了,再加上風雪中前行,步履艱難,林青禾走得搖搖晃晃的。她用圍巾包了半張臉,但因為哈氣和冷空氣的交替圍巾上都掛滿白霜。沒多久就連眉毛和眼睫毛上也結了白霜。
當飽經風雪的林青禾,猶如一個移動雪人站在鐵軌前,望著白雪皚皚中那一處小房子時她眼淚差點兒沒掉下來。真遭罪啊,腳都凍麻沒知覺了。
今天她要采訪的這位是盧向陽當連長時候的班長王大力。
這位同志轉業后被分配到縣公安局,運動中他因為不愿意聽激進派的指令抓人,公安局被革委會取締。他本人也被靠邊站,被調到縣火車站當站長。要不是曾經上陣殺敵的軍人身份他都可能還會被下放。
他們縣這個火車站還是民國時期修的,風雨多年也沒有經費重修。賣票窗口離站臺老遠,說是站臺其實就是鐵軌邊上一塊還算平整些的空地。而他說是站長,手底下管著的一塌拉子就是一賣票的老同志。
王大力知道林青禾的身份后就很激動。一聲聲真情實感的嫂子,聽得林青禾都心熱。
他和林青禾說了很多盧向陽以前的事。說他一開始不服這么個年輕的連長,當眾向盧向陽挑戰,逼得他不得不出手,然后把自己打趴下了。那會他就是個兵痞子大刺頭,盧向陽每次看到他就皺眉。可在戰場上也是盧向陽救了他,悲背上還挨了一刀。
那以后不只是他,他們連上下再也沒有對盧向陽不服氣的了。
林青禾聽著,順著他的描述,仿佛看到過往那一幕幕
原來他被稱為兵王;
原來他帶兵的時候是這個樣子;
原來他對自己的兵挺能說的,能鼓勵落后的新兵,還能安慰想家的老兵。
原來18歲的盧向陽就敢深入敵區,還救了幾個戰友。
從王大力的站長室出來的時候,林青禾這些天以來第一次想到盧向陽。她兩個禮拜走了好幾個地方,火車客車公交車驢車的交通工具坐了大半,忙到沒有時間想起他。
被林青禾惦記著的盧向陽此時正帶著人在野外訓練。京都下著雨,但是對這些人好像全無影響,盧向陽面無表情地指揮著,任大雨浸透他的衣服,那些士兵們也是一樣,并且不折不扣地完成命令。
20天的時間還剩下最后兩天半,回京坐火車要一天半,第二天就得回軍報報道。林青禾想了想,還是決定回家一趟,哪怕只能在家里住一晚。
等林青禾趕到林家小院門前時,天都黑了她也變回了那個移動雪人。
怕爸媽心疼,她在門口整理著自己想抖掉身上的雪。林青禾解開圍巾甩了幾下,把圍巾上的雪都抖掉后才重新圍上。她兩手凍得發紅,本想揉揉臉,但一碰臉就疼只能作罷。
看著屋里透露出來的昏黃燈光,林青禾眼一紅鼻一酸,就落下淚來。
“誰啊”林建國串門溜達回來,舉著個冰燈回來,就看到自家門前有個人影站著。
“爸”林青禾聽到她爸的聲音轉身向著林建國跑了過來。
“誒”林建國剛在老兄弟家喝了幾口酒,這會還有些迷瞪,他怎么好像停到大閨女的聲音了。
林青禾跑到林建國身邊,吸吸鼻子,聞到一股酒味。
“爸,你是不是又上滿園伯家喝酒去了,不是都和你說過讓你少喝點嘛,你這”
“禾兒,小禾”林建國看著眼前的大閨女,感受到閨女摟著自己的胳膊,他打斷閨女的喋喋不休驚喜地叫了聲。
“噯”林青禾看著爸爸不敢置信的樣子心里也有些發酸。
“爸,咱回家。”
“孩他媽,青谷,青苗,青麥。小禾回來了,小禾回來了”
還沒進院子呢,林建國就扯開嗓子喊。
很快,林家堂屋的門咯吱一聲打開,沖出來一團極快的影子,然后直直地抱住林青禾的腰。
“大姐小麥兒好想你嗚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