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人熱情又見林青禾是老鄉,怎么說都得留林青禾住一晚。
山里屯難得來生人,更何況來的還是記者,就更是西洋景了。隊長、支書都從自家我拿幾個雞蛋你端一碗白面甚至支書還帶上了一塊過年女兒和女婿送來的肉。
隊長和支書也被留在了周建業家吃飯。
作為客人,林青禾和幾個男的一起上桌吃飯,周建業的妻子春花大姐本想帶著孩子在廚房吃,被林青禾叫住。
“嫂子,你這樣整得我也不好意思坐這了。也沒外人,就坐下吃吧。”
林青禾一副你要走我也不坐這的樣子,讓幾個人都幫著打圓場。
“春花,你就帶孩子坐下吧。”
山里屯大部分的人家在家里有客吃飯的時候,女人都是不上桌的。也不只是山里屯,泉水大隊也這樣。
小時候林青禾就和媽媽在廚房里吃飯,她不理解為什么,即便媽媽和她說了,“那女的不一直都這樣嗎”她還是不理解。
長大后,她知道了原來這種情況會因為女的身份所改變,就像她現在不就上桌了嗎。
“誒,好”春花有些拘謹的聲音打斷了林青禾的思緒。
林青禾定定心神,把腦子里剛才那些想法都暫時放在腦后。
“林記者,來,吃啊。沒什么好菜,你別客氣。”周建業招呼了一聲。
“周大哥,你叫我小林就好了。這有菜有肉還有大饅頭的多好啊。”
“小林,那我就托大這么叫你了。這些年你是第一個咱屯子里的記者。”支書周平陽先開了口。
“建業退伍回來我是真感激部隊呀,咱家娃瘦瘦小小的送出去,回來的時候又高又壯,這都得感激部隊。
而且吧,自從建業回來我安排他當上民兵隊長,咱屯里就一次事故都沒發生過。哦有一次,是夜里的狼下來了,還沒進屯就被巡邏的建業打死了。
我代表我們山里屯,感謝部隊給咱培養了這么優秀的兵。”
周平陽以茶代酒敬了林青禾一杯。
林青禾放下茶碗,“支書叔您太客氣了,周大哥曾出生入死保家衛國,部隊不會忘了他,國家也不會忘了他”
周建業曾經是運輸團的,幾年前的一次行動中,獨自一人開車送軍長上前線。那盤山山道不好看,夜里又本是黑黢黢的。可周建業愣是開了三個小時車不敢眨眼。等把軍長送到了,他眼睛也壞了。不能長時間聚精會神地盯著什么東西,不然眼睛就變得通紅還會流眼淚。
就這樣他不得不離開軍營回到故鄉。
按理他這個情況應該是會給安排好工作的。
林青禾這樣想的,也就這樣問了出來。
周建業道,“我的眼睛是再也不能開車了,團里給我安排了縣里鋼鐵廠保衛科的工作。可咱家人知道自家事。鋼鐵廠那是多么重要的地方,我這眼睛去,這不是添亂嗎
再一個,咱屯里前兩年也飽受山里那些野豬野狼之苦。這里比起鋼鐵廠更加需要我。”
“是我們拖累了建業。”
“是啊。”
晚上林青禾躺在周建業家西屋炕上,腦子里還在回憶著晚上吃飯時周建業說的話。她想著這個專題采訪,刊登出來能讓更多人記起這些曾為共和國事業付出過的軍人們,更重要的是上行下效之下也許能幫助他們改善生活環境吧。
第二天午飯前林青禾就坐著山里屯的驢車離開了。
接下來的兩周時間里,東北冰天雪地的氣溫極低。鵝毛大雪下個不停,林青禾名單上的老兵又大多是在農村的。這幾次她再沒了那個半路遇上驢車的幸運,只能自己腿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