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將暮之際,周二、周五從山上吃過晚飯一同從北村口入村。
小曹木匠在院中打招呼,也不開門,就隔著低矮肩高的土墻說話,小曹木匠左右審視后話鋒一轉:“二哥,你們兄弟在山上這兩天收了多少草?”
“還不到二十捆,怎么提這個?”
“二十捆,不少了。”
曹木匠摸了摸鼻子:“夜里上山挑走兩捆,這可比幫人做工來錢快。”
周二郎眼珠子轉了轉:“夜里黑漆漆,為兩捆草也不怕摔斷腿?”
“二哥,有的人逼急了連婆娘都賣。”
曹木匠意有所指,似下定決心:“二哥你先等等。”
他返身回屋里,很快輕步跑來將手里提著的弓箭越墻遞出:“七郎一個人在山上夜里也不好受,這副軟弓怎么也能射個兔子,七郎也拉的開。”
“好,謝了。”
周二郎接住弓箭撒袋,領著五郎走了。
回到后院柴棚,五郎忍不住問:“哥,曹哥說的是韓沖?”
“村里除他打牌輸了婆娘,難道還有別人?”
周二郎反問一句,抽出箭矢檢查,一共十五支輕箭,箭簇還有薄薄一層油脂防銹。
見五郎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樣,周二收好弓箭就說:“那幫賭棍平日里呼朋引伴看著威風瀟灑,也常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還沒人敢管,是惹人羨慕。你也別看這幫人風光,有幾個能善終?歲數大了,不是橫死山里,就是讓人挑斷大筋要飯度日。”
“更別看這幫人平日里一口一個哥哥喊的親密,義薄云天好像梁山好漢一樣。可做起落井下石的勾當,一個比一個狠毒。”
“周邊若有個無頭緒的大案,衙門里找人頂罪,總不能平白無故找老實本分人,找的就是這幫要產業沒產業,惡名累累,人嫌狗厭的貨色。”
“你別不服氣,改日我在山里遇著韓沖當場掐死,衙門里要么不過問這事兒,要么過問也查不到我頭上。”
周二郎將撒袋掛在墻壁上,轉身回來對始終沉默的弟弟說:“我敢殺韓沖,他敢殺人?他身邊那幫弟兄有幾個敢殺人?”
也不指望五郎當場說個認錯服軟的話,周二郎卻是遲遲難入睡。
沒有無緣無故的好,范先生、楊青林突然對自己好,自己除了兩個弟弟外就剩一條命值錢。
村里頭不缺想賣命的人,不是你想賣命就有門路能賣的。
門路就在眼前,似乎除了賣命外,沒有更好的選擇。
天亮,周二、周五就往南山走,整個村莊也活躍起來,處處升起炊煙,秦晉商旅喂食馬騾披上架套,就等用飯后出發。
南山半坡,周二、周五來時,周七已經睡醒,晾曬前兩日收來的草料。
只是他臉色陰郁,見兩個哥哥上山,也不做掩飾,取出一團紙遞出:“二哥,昨夜有人往洞里砸石頭。”
周二接過紙團,攤開見歪歪扭扭寫著幾行字:“每晚拿十文錢放到木橋中間獅子口里,不然連人帶草一把火燒干凈。”
周七也不知昨晚是誰砸的石頭,他心神沉浸在修煉中,幾乎是天黑閉眼,睜眼就是雞鳴天亮時。對修煉期間發生的事兒,他是一概不知,也缺少警覺。
醒來后見了這紙團,也是后怕不已。
收草、曬草、冬季賣草,三兄弟每人每天也就能落個最多十文錢的利潤。
現在開口就要十文錢,以后貪心上漲,豈不是要二十文、五十文錢?這個事情傳出去,其他游手好閑的人必然也要湊上來分一杯羹。
五郎抿抿嘴唇:“哥,今晚我留山里陪七郎。別的不說,十幾步內我還是能射人的。”
“這幫無賴青皮你射傷他有何用?一個個去衙門、去舅舅家胡攪蠻纏,衙門、舅舅家肯定想平息事端,到頭來吃虧的還是你我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