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南,自北而來的白鹿泉水在靈巖寺轉折向東,泉溪木橋邊上,有一座破舊土屋,院墻坍塌生滿蓬勃蒿草、青苔。
院中有一臺石磨,再無其他。
如往常一樣,成家兄弟兩個穿坎肩短衣一同推磨,磨著麥子。
幫人磨完一斗麥,兄弟兩個才得到五合混合麥麩的粗面,這粗面自然是麥麩居多。
見外人走了,周家兄弟才進入院中,成家兄弟正用清水洗涮磨石,涓涓泉水卷著磨石隙縫中的面漿、麥麩落入木桶里。
大朗成國慶做完這一切,才揉著酸乏臂膀:“周哥不去山里打草怎么找兄弟來了?”
周家本就有磨盤,用不著來成家磨面。
“找你兄弟自然是有事情要商議。”
周二郎抬手指著北邊隱約能見輪廓的抱犢寨:“抱犢寨張老爺那里缺幾個長隨、護院,成兄弟想不想謀這碗飯吃?”
成國慶瞇眼:“他給你開什么價?”
“我在他家做長隨,五郎去打草喂牛,七郎給張家少爺做書僮。管吃管住一年兩套衣服,我們兄弟還能再拿七百文工錢。”
周二郎說著微笑:“這長隨和護院沒區別,是賣命的勾當。成兄弟若是愿意干,吃穿待遇等同我們兄弟,給你們兄弟每月五百文工錢。”
成國慶齜牙:“七百文、五百文,你我拿的是三百文,他們是二百文?以后這錢漲不漲?按月發還是按年發?有了傷病怎么說?有多大兇險?”
“是,你我是每月三百文錢,其他是二百文。以后工錢漲不漲不好說,可以肯定是按月發,有了傷病張家掏錢看養,丟了命給田十畝充做燒埋銀。”
周二郎斂去微笑:“就憑這十畝良田的燒埋銀我就愿意給張老爺賣命,成兄弟考慮考慮。如果想掙這錢,就收拾東西跟咱去炭場再找一些人。”
成國慶瞪一眼明顯意動的弟弟,遲疑問:“還找人?張家究竟惹了多大禍患?”
“有多大風險就拿多大收益,張老爺不是散財童子,這賣命錢我兄弟是掙定了,成兄弟給個準話?”
“成,這買賣能做。”
成國慶摸著鼻子:“這買賣能做幾年?三五年,還是十年、二十年?”
“張老爺家就一根獨苗,他又信不過家中佃戶,你說這買賣能做多少年?”
周二郎反問一聲,揚揚下巴:“用得著的東西就都帶上,吃飯的家伙務必帶齊全。”
沒爹沒娘的成家兄弟能活下來還長得健康,自然有不尋常的門路。
真老老實實過日子,這對兄弟早就餓死了。
不同于黑戶口的周家兄弟,成家兄弟是真定衛軍籍,雖說是軍余之家,但家中也有武備。
一些武備你供在家里沒問題,可不能平日攜帶在街上溜達。
不多時,成家兄弟也背著背簍出發,背簍上是打卷的鋪蓋,一人腰間懸一口雁翎刀。
經柳林小徑抵達炭場,五個人直去找魏家叔侄。
這座炭場不屬于土門村人,也不屬于真定府人,是京中某位嘉靖朝駙馬家中的產業,由駙馬家中世代家生子經營此處炭場。
不止是這座炭場,周圍凡是有名的礦場,只要是能穩定來錢的,大多掛在京中勛戚、歷朝駙馬名下。
為爭奪這些礦場,勛戚之間也沒少爭斗。
故各處場子有場子的規矩在,多蓄有流亡之輩、江湖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