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山,匆匆來此的范長生正眺望午后視界清晰的鹿泉谷。
他背著采藥簍手柱藤杖,另一手握一塊汗巾擦拭額頭:“谷中豹群尚在,張家佃戶就在其中伐木?”
曹木匠也是氣喘吁吁模樣:“正是,這也是弟子疑惑不解的地方。弟子這兩日觀察,谷中豹群晝伏夜出,從這里出谷去青龍山一帶捕食,也不知張家主仆知不知這豹群的事情。”
“應該是不知的,不然抱犢寨里的人豈會這么零散,三三五五散開伐木?”
范長生目光落在溫泉區域,隱約能見十幾個少年正在泡在里面,暴殄天物呀……自己也泡過,很貴的,不由心疼這處寶地。
他又看向白云洞:“谷中豹群倒也機敏,想來正在洞中撫養幼崽,這才不傷谷中出入之人。也不對,這是巧合。抱犢寨的人一早入谷,日暮出谷,而豹群晝伏夜出恰好避開,沒有發生沖突。你若帶人幫周二郎建屋,必然宿夜谷中,這勢必與豹群遭遇。”
曹木匠點頭:“壇主所言極是,弟子正想借機誅除豹群,再入白云洞細細搜索,大師兄遺留之物,想來應該就在洞中。”
“這是應該的,可這山谷倒是可以做我獲鹿壇藏兵之所,落在張宗柔這等鄉下地主手里實在是浪費。何況,他張家無人,也守不住這處基業。正好張監軍手里有些權力,不用白不用,正好重修蓮花寺。”
“壇主,靈巖寺亦有心重開蓮花寺。靈巖寺根基長遠,若與相爭,恐會兩敗俱傷。”
“兩敗俱傷?教主舉事在即,我等不能束手束腳,就與他靈巖寺相爭一場。”
范長生展臂指著溫泉旁修好、不斷擴建已經大部封頂的宿夜營地:“待我圣教信眾入谷立穩根腳,張宗柔也只能干瞪眼,靈巖寺背景雄厚,難道還能調集衙役來擒拿我圣教信眾?”
說到這里范長生面露得意之色:“北邊王教主與京中勛戚、公卿往來密切,南邊徐教主又與大內二十四監有舊,我在山東時見圣教信眾相聚燒香,少則千余人,多則兩三千之眾,地方官府哪個敢管?”
“今我圣教各堂、各壇匯總,信眾規模不下五百萬。這皇明朝廷遼東接連戰敗,折損精兵十余萬,已然元氣大傷,正是用錢用人之際,各地官府誰敢逼反我圣教信眾?依教主律令,遼患平息前,皇明官府只會處處忍讓,這正是我圣教擴充僅有之良機。待遼患平息,皇明重練出一支虎狼之兵,勢必拿我圣教開刀,如今已到了奮起一搏之際,焉能瞻前顧后!”
周邊十幾個大小傳頭、護法人人精神振奮。
范長生提藤杖斜指正東谷中溫泉,又斜指東南淮陰廟、正南靈巖寺,姿態睥睨:“不僅重開蓮花寺,韓信廟、靈巖寺也要拿下。即便圣教事敗,這三處產業也得落入我圣教一脈。”
眾人對圣教失敗、成功并無多大想法,反正失敗那么多次,也不差再敗一次。
造反主力是聞香一脈的嫡系,和自家獲鹿一脈有多大牽連?
正所謂法不責眾,東西搶到手,談個不錯的條件招安就行了。
那些不知好歹的,早已斷了傳承。
有這三處錢窩在手,坐在家里等著發錢就行了,何苦造反來著?
各脈摟到錢窩洗白的不在少數,可離了圣教庇護,大多吃多少,就被士紳逼的吐出來多少。
范長生目的明確,不要虛名,要實利,唯有看得見、摸得著的實利才能激勵麾下諸人。
不遠處枝干上,一只烏鴉黑漆漆眼睛看著范長生一行人下山前往左屯,當即撲扇翅膀飛向左屯。
左屯是修在白鹿溝里的一個戍堡,設有管事百戶一員,專門巡查四周山路,防止外地人從白鹿溝進入京畿。更西邊,青龍山那一頭的山溝里,還有一座右屯戍堡。
這左右兩個戍堡,就堵死了土門關北邊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