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近漸有雞鳴聲,楊有財也起身,揮動手中三角黑旗,收了自己的白衣神兵,才說:“壇主,咱也以為不該殺周二郎。周家兄弟情深,若殺周二郎,務必要殺他兩個弟弟。他這二弟落籍金闕宮,跟趙良臣、李清遠相善,趙良臣又與熊文燦親近,李清遠在金闕宮又多有好友。殺周二郎易如反掌,可惹來熊文燦打壓、驅逐,得不償失呀。”
范長生點頭:“這也是我所顧慮的,以這三兄弟運道,如今再不遏制,今后恐難以再制。若制裁,這仇深藏此輩心中,早晚是禍害。”
心中惱恨楊青林自作主張壞了自己大計,自己本就看周二郎不凡,讓楊青林負責招攬。
楊青林倒好,把自己小命搭進去,還讓曹木匠生出疏離之心,更被落魄的周家兄弟推到了張宗柔那里。
不由得,范長生對楊有財也有些厭惡,臉上不動聲色:“周二郎不可輕殺,又不能不懲,不然圣教威嚴難存。楊長老,可有辦法既能維護圣教顏面,又能懲戒周二郎,還不使周家兄弟懷恨在心,今后也能引為羽翼臂助?”
楊有財為難訕笑:“壇主高看咱了,老陳主意多,壇主不妨問問陳長老。”
范長生扭頭去看,陳長老眼珠子左右轉動,似在衡量:“壇主,周二郎與曹大傳之間只能選一人,壇主屬意何人?若是周二郎,我這里倒有一計,興許能有些效果。”
楊有財也緊接著表示:“曹大傳雖歸咱節制,但為圣教大業,想來曹大傳也是能識大體,為大局讓步的。再說曹大傳是教中老人,能暫時受些委屈。待周家兄弟運數窮盡,再補償曹大傳不遲。”
他又增加砝碼:“壇主,周家兄弟運數再強,也受限于府縣之地。圣教即將舉事,如烈火烹油,周家兄弟這點斤兩,還不夠炸半碗油。”
“既然楊長老如此說,那就先委屈委屈曹大傳。”
范長生手負在背后,挺拔身姿眺望啟明星,清寒晨風拂面:“若能受委屈,今后不失長老之位。”
“是,咱會把曹大傳說明白。”
本壇下轄三縣,曹家底蘊豐厚,再當個香主,那就真的壓不住了。
在場三人各思索心事,靈巖寺中今夜值守的普凈和尚神情頹敗,他又失敗了。
白鹿溝,左屯戍堡。
待天色剛剛麻亮拂曉之際,戍堡守夜的守軍與往日一樣,能看到白鹿山山腰以上被山嵐吞沒。
因鹿泉谷之故,白鹿山、抱犢山每日清晨或多或少都有霧嵐。
白鹿山通往南山的山梁上,青龍寨眾人已抵達此處修緩體力,隨行來的健婦支起鐵鍋熬煮早飯。
隨行來的大小孩童凍得臉蛋紅撲撲,鼻涕吸溜,性格頑強皆不以為意,父母也是見怪不怪。
郭勛伸手烤火,火堆前烘烤白露打濕的一雙官靴,在場之人褲腿都已打濕,沒有意外的。
獵戶都已習慣露水濕腿,因白鹿山濕氣太重,如今正調試獵弓;而各家子弟則擦拭刀劍、鐵甲上的水汽。
李秀才已有破釜沉舟之心,精神旺盛往來于各處火堆,與遠近姻親子弟、有名的獵戶打招呼。
眾人也對李秀才神奇痊愈的右手十分感興趣,抱著細細觀察不愿放手,仿佛能沾染仙氣一樣。
就在眾人即將用飯時,一群烏鴉呱呱叫著,齊齊落在‘奉天討賊’旌旗上,這桿旌旗橫梁上,依次落下十二只烏鴉,每只爪子上都掛著一節食指大小小信筒,輕輕擺動。
張玄梟也落在郭勛面前,霧氣將散,三百多雙眼睛望來,一人跪拜,余者紛紛效仿,齊齊跪拜在郭勛面前。
李秀才也走到郭勛身側,一起取下信筒,李秀才搓開信紙,念道:“昊天上帝詔令,策封我張宗柔為少師,以輔佐上帝降世之子。今爾等舉義來歸,特求取治愈神符十二,以助戰心。”
十二只烏鴉齊齊落在旗桿橫梁,十二枚治愈神符就擺在面前,哪里還管什么白蓮、聞香與昊天?
郭勛則余光環視腳下密集跪拜的人群,在外圍一些人已被淡薄霧氣遮掩,隱隱間豪氣自生,眉宇間風發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