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張公,兩個秀才達成默契。
周圍跟來的各家老人也是點著頭,上回李秀才綁了十幾個人去抱犢寨,雖說放了回來,可官府、駐軍管都不管。
現在張家再綁一次盧家,誰會在意?
就張家、盧家過去幾十年的糧食交易,隨便找一個賬目不清的理由就能把盧家人寨子里慢慢談,愚蠢到什么地步才會放火?
見又聚過來一些老人,白秀才又說:“呂生你還年輕,不知當年張生之事。當年張生與我相善,有意搬入村里生活,想開一家糧鋪自食其力。但這事兒剛有些眉目,張生就離奇病亡。”
一名老人感慨說:“可惜了張生,十九歲的秀才,待人熱情處事公允,才干心性都是極好的。若是能入朝為官,咱土門村里的人也跟著沾光,能挺直腰桿做人。”
又有心急口快的老人頓著手里拐杖:“盧家靠張家的糧食才發的家,沒了張家糧食,盧家就得上街要飯吃!我看張生早夭一事,盧家手上就不干凈,現在家里失火,不急著救火,逢人就說張家貪圖他家糧鋪,放火要害他……這人瘋了。”
還有個老人不屑冷笑:“張家連范長生都綁了去,你說盧家怕不怕?怕的要死,做些糊涂事也是難免。只是千不該萬不該放火,他想死,我土門村各家還想活。”
說話時,陳百戶領著侄兒前來,拱拱手見禮。
白秀才左右打量,說:“你二人有巡夜守禁捉賊警訊之責,盧家失火時也應是最先來的,可見異常?”
陳百戶略作猶豫,呂秀才就插口:“二虎你來說,別怕得罪人。”
陳二虎精神一振,拱手說:“是,確實有些蹊蹺,我與叔父趕到時正要敲打銅鑼警訊各家,叔父卻看到盧家的火是從屋里往外燒。”
眾人目光落到陳百戶臉上,白秀才說:“陳百戶,你雖不是我土門村人,但二虎他娘家就在我土門村,算起來也不是外人。盧家與張家的糾紛是他兩家的糾紛,是死是活報官與否都是這兩家的事兒,與我土門村余下二百多家有何關聯?他千不該一把火傷人傷己,還想拉我土門村各家下水……陳百戶你說句良心話,這把火是不是盧家放的?”
“白先生,這事兒咱不敢斷言。但的確有些蹊蹺,我叔侄二人剛來,火勢尚能控制,盧家人雖在救火但也是出工不出力,多有敷衍之色。盧掌柜更是放著火不管,上來與我叔侄再三說是抱犢寨張家放火,言辭鑿鑿,仿佛他看到了張家人放火似的。”
陳二虎也跟著說:“正是這樣。”
白秀才長嘆一聲:“想不到盧士俊如此毒辣……諸位,此事已牽連到我土門村各家安穩存亡,不能坐視不管。今夜,各家故作不知,還是解決這處禍端?”
呂秀才摸著自己尖下巴,雙目細長瞇著:“放他一回,今夜縱火,明夜是不是要雇一伙強人來燒殺栽贓?反正,明夜小生想睡個安穩覺。盧家人是死是活跟咱沒關系,咱只想過安穩日子。”
白秀才目光去看始終沉默的任屠夫,屠夫絡腮胡子一臉橫肉:“秀才別看咱,咱殺豬是好手,不擅長殺人。”
白秀才又看村里性格粗暴、率直的老人,這老人手里拐杖敲著地:“呂生說的有理,明晚小老兒想睡個安穩覺,也不想村里有屋子、人被燒沒了。盧家也是我土門村人,就是有錯該死,也不能讓張家提走處置,這個頭也不能開。”
當即就有老人響應:“對,不管曲直在誰,不能讓抱犢寨的人隨意再抓咱土門村的人。這個頭不能開,開了這個頭,才是永無寧日。”
白秀才緩緩點頭:“好,各家都是這個意思的話,小生這就幫咱除了村里這禍害。任大哥,你去找我那兄弟,把各家的意思傳過去。”
任屠夫看一眼自己的幾個族叔父,見無人阻撓使眼色,當即扭頭掃一眼幾個族里少年,這幫少年立馬跟上去。
陳百戶、陳二虎垂頭不語,全當沒看見。
鄉賢,這就是鄉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