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七日,縣城馬家糧鋪向土門關運糧兩千石。
遠在西南的重慶,這一日卻陷入血腥之中。
自遼東接連大敗以來,永寧土司奢崇明積極整備兵馬,自請調馬、步兵兩萬援遼,派遣其婿樊龍、部黨張彤等領兵至重慶接受檢閱。
九月十七日,奢部土司兵在校場接受檢閱時暴起發難,樊龍騎乘舞槊乘巡撫徐可求無備,突到臺前一槊挑刺立時殺死徐可求。
四川兵備道員孫好古、駱日升、李繼周,重慶知府章文炳,同知王世科、熊嗣先,推官王三宅,知縣段高選,總兵黃守魁、王守忠,參將萬金、王登爵等皆被殺。
原任鞏昌同知董盡倫聞變,倉促率眾入城平叛,遇伏死。
奢部土司兵占據重慶,攻合江,破瀘州,陷遵義,建國號“大梁”,設丞相、五府等官。爾后,奢崇明、奢寅父子率軍數萬分道向成都進發,旬月間攻拔縣城四十余處,全蜀震動,西南震動。
這一日,井陘道各處也隨著獲鹿縣糧車出城而躁動起來。
游家自不必說,只要卡死這批糧食,礦場這邊兒撐不住,必然會求著和解。
只要和解,花再多的錢,也能掙回來,堪稱一本萬利,能取得階段性勝利,今后入主礦場,也非不可能之事。
右屯,段老大正在院中磨刀,附近游家的莊頭劉瘸子騎驢到段家破落柴門前,段老大抬起柴門迎接進來:“劉叔,可是要動手了?”
“嗯,礦場那邊死撐著不服輸,又派人去獲鹿買糧。燒了這批糧食,礦場這邊必然斷頓,京里頭也就斷了念想,不難認輸。”
劉瘸子掃一眼院中段老大準備的器械,微微頷首:“三老爺已給了準話,這回燒糧打殺一人賞銀三兩,燒一車糧食給銀五兩,俱是現銀!這回不要濫竽充數的混子,全要敢打敢拼的好漢子,只要去了每人給二兩酒肉錢。”
“成,劉叔放心,咱保準帶頂好的漢子來,個個不說以一敵五,一個打三個不在話下!”
段老大說罷就去右屯各處網羅人手,都是枕戈待旦的壯士,個個人高馬大,膀闊腰圓,看著就膂力過人。
劉瘸子自然滿意,隊伍里有濫竽充數的混子,害人害己不說,還會影響三老爺對自己的看法。
游家的莊頭,可不是從佃戶里選上來的土著,都是從仆僮中選任的有功之人,也沒有父子相襲一直做莊頭的說法。
做個莊頭,管著二三十戶百十口人,可比待在京里滋潤、威風的多。
佃戶家里的青壯,拉起來干活還可以,這械斗拼殺,還得找專業的來,不能指望佃戶。
游家七個莊頭四處尋訪,少的帶七八人,多的帶十一二人,匯合在威州鎮城的關帝廟前。
關帝廟是廟會舉辦地,場地開闊,還有戲臺子。
臺子上游三爺一襲綠錦黃花曳撒,外罩白絨絨皮裘,雙手縮在暖袖里眺望場中人手,頗有些意氣風發。
不斷趕來的好漢先是一碗烈酒下肚驅寒暖身,然后登錄名冊,一人發一條蒙面黑紗巾,就算完事。
土門村曬谷場,不斷有改信的信眾朝這里匯集。
昨日鹿泉谷中近半遴選的信眾打發回家,如今大多帶著家里私藏的器械,或借來的器械前來匯合,還有的把親友拉上。
冬日寬厚氈衣下,一些人穿了一套半身甲,外人也看不出他們穿了違禁的盔甲。
周家,周五郎腰間扎一圈竹筒腰帶,周七遠遠望著,好像五哥腰間綁了一圈手榴彈似得。
五郎腰間的竹筒腰帶是周七縫制的,本就是一條兩掌寬的氈布腰帶,能固定一枚枚八寸長竹筒,每個竹筒里都裝著同類神符五枚,以便五郎使用,還有輕微的防護性能。
五郎年少不怕事,左手挽著竹牌,右手握持雁翎刀在院子里比劃刀盾招式,躍躍欲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