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這些鬼神命好,真讓盧象升拜一拜,沒一個好受。
盧象升有過目不忘之能,拱手說:“小先生胸藏韜略眉宇有濟世英雄之氣,何苦出世修道?今時局動蕩社稷有倒懸之危,小先生何不效力朝廷,一身本事有用武之地,亦能解救億兆百姓于水火煎熬之中,如此光耀門楣封妻蔭子青史留名總好過一世清修只剩下塵與土。”
“盧先生,你難道認不出周某手中之物?”
周七反問一聲,盧象升啞然,才說:“盧先生,世無長盛不衰之王朝,如今皇明積重難返,已是病入膏肓藥石難救。宗室、貴戚巧取豪奪誰家沒有萬頃良田?自世宗以來文官黨爭日益熾烈至今已有六十余年,朝中部堂公卿誰家沒有萬貫家財?今民力枯竭,皇明氣數將盡,與其抱殘守缺連累蒼生受苦,不若重立乾坤還世間百姓一個輕快。”
啞然的盧象升當即勃然變色,喝斥:“妖道!還不住口!自古得國最正者非我皇明莫屬,國祚豈會局限于三百之數!”
“何必動怒?我殺不得你,你也殺不了我,何不心平氣和論述道理?”
周七右手輕撫大青牛三尺長牛角,面有微笑:“盧先生,炎漢有前漢、后漢、季漢之傳承,這皇明難逃滅亡。你與我爭論并無意義,還不如去想一想皇明之后新立帝明。”
“就是你這樣興風作浪的妖道殺之不盡,這才讓天下生民遭遇了無盡苦難!”
盧象升說著右手按向腰間劍柄,周七冷笑:“我又非治世的官吏,如何能讓天下生民飽受苦難?我又非貴戚、豪商,家中無有一畝地,無有兼并之事,哪里又煎熬、壓迫了百姓生計?”
“狡辯!”
盧象升正欲拔劍而上,就見橋對面用來舉起一團團火把,左右展開足有半里,最少也有三五百人打著火把。
橋對面有個莊子,叫做石家莊。
馬蹄噠噠急促,楊小幺十余騎踩踏河面冰層堵住橋頭,攔在盧象升面前。
個個炫耀騎術,人馬合一交錯環繞盧象升驅馳,不時有騎士尖嘯怪叫宣泄意氣,牽扯盧象升注意力
看著楊小幺這幫人身上穿著的巡路軍戰襖,以及戳蓋皇明軍馬火印的良俊戰馬,更是讓盧象升目眥欲裂,憤恨不已。
“英雄誰屬,非我莫屬。”
“夢醒處來時路,晨風吹動誰家旗鼓。”
周七依舊哼唱,座下大青牛馱載他過橋。
盧象升目光怔怔盯著對岸,馬嘶聲、月光、圓圓的月亮,月亮下的火把隊伍簇擁著大青牛漸行漸遠,就連身邊的馬嘶聲也隨著蹄聲漸遠而消散。
他孤身一人立在橋頭,惱怒異常。
身為資深東林小將,他如何不知朝中的執政剛要,也知道何應瑞、馮師孔提出‘以毒攻毒’的策略。
明知養虎為患,可卻只能配合。
石家莊內,周七拄著三節杖進入正廳,就見五哥站在桌前把玩著一枚枚食指大小的兵模棋子。都是定州白瓷燒制的,棋子胎壁輕薄似紙,質感清涼溫潤如玉。
周七掃了眼五哥的推演戰況,并不點評什么,說:“我見了順平侯,五哥你猜他怎么說?”
五郎摸摸鼻子,笑說:“順平侯什么都好,是個求穩的性格,偏偏不怕死,就是不敢賭。”
“是,我問他是否與我同舉大業時,他并未拒絕。”
周七說著微笑,止不住的搖頭。
算是達成了進一步的默契,順平侯沒做任何參加叛亂的態度表達,自然不怕道錄司、大朱天庭的盤問,自能‘問心無愧’如實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