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旅館外面走廊破,房間里更破。
入眼墻壁污痕斑駁,不論是床還是柜子桌椅,全是棕紅色最最老式的木質漆皮。
任欽鳴剛洗完澡,頂著他濕漉漉的頭發,臉上掛著水珠。
一身外褲、t恤,腳上穿一次性拖鞋,地上鋪著毛躁泛黃的地毯,圖案花哨低廉,一眼根本分辨不出有哪些顏色。
視線再掃遠些,還能看見煙灰、瓜子殼點綴倒嵌在粗糙的毛毯里。
這間單人間沒有書桌,床頭柜都只有小小勉強放下一盞臺燈那么大。
任欽鳴敞開的書包放在床尾,作業和筆散落在床邊唯一僅剩的那張板凳上,地上放著一個被壓得扁扁的枕頭。
顯然,任欽鳴寫字只能借著板凳趴伏,盤腿坐在枕頭、或是跪在枕頭上。
阮頌只是想想他一米八四的大高個,要佝僂著腰蜷縮蝸居在如此逼仄的空間里都覺得難受。
于是道“怎么了,難道你題都會做不需要我教”
任欽鳴呆愣消化完眼前的狀況,很快從發現他上門的震驚,轉變為難堪被發現的羞恥。
握著門把手的掌心燙成一團。
阮頌雖然日常說話直白露骨,不少時候讓人覺得刻薄,但他對真正要去奚落誰沒興趣。
只字未提任欽鳴現在處境如何,就好像自己出現在這沒有任何不妥,若無其事進一步追問“還是你房間里藏了人,或者等會約了人,不方便放我進去”
阮頌其實已經猜到大家對任欽鳴的傳聞多半是誤會,同時也對自己來前的緊張覺得好笑。
就這么一個連同性戀都意會了半天才領悟的呆子,怎么可能早戀搞對象,還指望他偷摸出來開房。
任欽鳴果然飛快回神澄清“沒藏人也沒什么不方便就是我有點意”
“別意外了,明天上課老師如果抽到你,是準備打我的臉嗎”
說完,阮頌徑直抬腳踏進門里,一把將自己的書包朝他懷中塞去,領導視察一樣更加仔細四下打量房間。
任欽鳴滴著水的腦袋頂著毛巾,手上抱著他的書包,又是慌亂又是窘迫跟在身后,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只是傻傻應“沒有”
然后幾乎阮頌一個口令,他一個動作。
“不關門嗎”
“喔”
“數學作業呢先寫數學。”
“喔”
“能不能把頭發弄干了再過來到處滴水沒感覺嗎。”
“喔”
然后阮頌便當真老師一樣,架腿坐在床邊給人輔導起作業。
任欽鳴則虎背熊腰握著筆桿,老實在他眼皮子底下對著數學大題開始思考。
但何止是阮頌,他自己心里的問題也有一大堆。
比如阮頌怎么知道他在這又為什么會大半夜的找上門,總不可能真是為了講題。
其中最最重要的
“你這么晚不回家爸爸媽媽不會著急嗎”
阮頌解函數正講一半“什么”
任欽鳴“我說你現在還在外面家里沒關系嗎”
兩人一個坐在床上自高往低看,一個坐在地上自低往高看,視線上下僵持。
阮頌眼也不眨反問“那你爸媽呢”
他這么一天天在旅館過夜難道就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