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瀟是清河最繁盛的家族,容家的嫡女。
因為自幼體弱多病,家中的父兄長輩對她很是寵愛,要星星不給月亮地養著。
容瀟長到五歲,在父母親的安排下,跟隨一位名師學琴,一學便是十年。
名師原本只是看在錢財的份上,隨便教教,她知道大戶人家的小姐吃不了苦,尤其是這位容家的小嫡女自幼體弱,更是如此。
但漸漸地,她發現無論自己教些什么,難不難,容瀟總是一天就能吃透,她很快意識到,容瀟就是為了彈琴而生的。
名師從未見過這樣的奇才,越教越起勁,花了數年時間將自己的技藝傾囊相授,并交代容瀟譜一首曲作為最后的課業。
在名師長久的熏陶下,容瀟愛上了琴,將琴視作自己的第二條命,誓要做出最好的曲子結業。
名師便提議讓她出去游歷,見過大好河山,才知天下壯闊,方能譜出好曲。
按理說,在這個年代,像容瀟這樣未出閣的千金小姐,不要說是出門游歷,就是想上街看看花燈也是困難重重。
但容家父兄自幼寵愛她,聽了容瀟誠懇的請求,竟是真的答應下來。只是叮囑她出門在外,扮作男子更為方便,并派了兩個女侍衛陪伴她左右。
就這樣,容瀟在家中度過了禮朝最料峭的一個冬日,等到冰雪消融后便帶著兩個侍衛出了門。
她用了整整三年的時間,游歷過名山大川,靜聽自然樂音,拜訪過其他有名的琴師,最終譜出一首山河曲,將自己三年所得悉數融入曲中。
凡是聽過詞曲的,都盛贊譜出山河曲的容瀟是天下第一的琴師。
漸漸地,容瀟就有了個天下第一琴的諢名。
偶然的一日,她與幾位琴師討論樂理,聽得其中有人說,他要去皇城向皇帝獻樂,勸諫皇帝放過將軍。
一時間,熱鬧的屋子瞬間安靜下來,大家都知道,這位琴師所說的將軍便是駐守邊城的名將范將軍。
范將軍私自出兵,被皇帝召回,不日就要問斬,這事已經在百姓中傳遍了。
禮朝的官員百姓,誰人不知范將軍是冤枉的,但知道是一回事,愿不愿意為此做出努力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要知道府衙官差日日上街巡邏,逮著替范將軍說話的,都是直接抓起來關進牢里。
琴師們紛紛沉默,提出勸諫這話題的人自討沒趣,便低下頭,訥訥地撫摸自己的琴,眼眸中滿是堅定。
容瀟忽的開口,打破了寂靜“我隨你同去。”
她也曾游歷過邊城,雖沒見過那位范將軍,卻聽過對方不少事跡,知道那是一位真正為百姓,為國家鞠躬盡瘁的將軍。
也見過有為范將軍說話的普通人,結果被官差抓了去,打斷了腿或是肋骨丟在路邊的。
她雖然女子,不會武功,卻也見不得這樣的事。
她自有她的風骨。
屋內,眾琴師們害怕被連累,紛紛散去,最后屋中只剩下容瀟和那位提議上皇城的琴師,以及容瀟的兩個侍衛。
侍衛試圖阻攔容瀟“小,公子事關重大,不能牽扯其中啊。”
容瀟聞言,摘下了腰上的令牌,遞到侍衛手中“我知此去危險,勞煩轉告我父兄,便說我早已在數年前夭折,讓他們為我立碑。”
容瀟出門在外,并不用容家的身份,行走江湖也是用了化名,并無人知曉天下第一琴師和清河容家的嫡女是同一人。
且父兄為了掩飾她出門游歷,一致對外稱她生了病,無法議親。
這樣的容家嫡女,死了也不會引起過多的懷疑。
侍衛聽出了其中意味,見小姐去意已決,便不再說,拿著令牌跪拜離去。
容瀟便同那位琴師一路跋涉,終于抵達皇城。
誰知就在獻樂的前一日,那位琴師后悔了,他怕了。
他見到斬首臺,忽然意識到勸諫成了或許能成就一樁美談千古留名,但若是沒成那可就是一具冰涼的尸體了。他連夜帶著自己的琴逃出了皇城。
于是獻樂的就只剩下了容瀟一人。
容瀟當日穿著一件素白的衣衫,以白紗覆面,孤零零地抱著自己的琴,跟隨宮人走在道路曲折的皇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