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程青枝手里端著一盆冒著熱氣的肉往屋里走,旁邊的程松兒還細心溫柔的給他掌燈。
如此罕見的溫馨場面像一根尖細的繡花針刺進了他的眼睛里,林玉秀端著碗的手不自覺的扣緊。
如果一般人家吃點好的也就罷了,偏偏是程松兒一家,偏偏是程青枝那個狐貍精。
明明半個月前,他還被程松兒打的半死不活,差點就一命嗚呼,被全村人恥笑譏諷,不過半個月的光景,竟然過的比他還滋潤。
林玉秀狠狠戳著碗里的飯咬牙切齒,他怎么能忍下這口氣。
“我剛才在外頭聽到,好像是燉的兔子肉來著。”徐叔說道。
“兔子這個程松兒最近是走了什么大運以前窮的連鍋都解不開了,強迫程青枝那個狐貍精挨家挨戶的借糧食。現在卻頓頓有肉吃。”林玉秀皺起了眉。
以前母親和姐姐沒有去城里人家做工時,常常去后山打獵,家里偶爾也能吃上兔肉。
但是現在山里的小動物越來越少,猛獸又時長出沒,村里人雖然窮,但更惜命,漸漸地就不去后山狩獵了。
到如今,這兔子肉倒比豬肉更加招人稀罕。
這種稀罕肉竟然被程青枝那賤人吃了,真不怕折了福氣。林玉秀眉眼嫉恨。
徐叔笑道“女人嘛,只要改過自新,那一身的力氣干點什么掙不到錢,更何況程松兒本來力氣就別人壯一些,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想掙點錢養家糊口應該也不是什么難事。”
林玉秀撇撇嘴“改過自新養家糊口我才不信程松兒真的轉性了。咱們做鄰居這么多年,程松兒是什么德行咱還不知道嗎”
徐叔苦笑“你這孩子就是見不得青枝過得好。”
林玉秀望著程家的燈光,冷冷笑道“爹爹你看著吧,等程松兒玩膩了程青枝,她就會露出本來面目,到時候那賤人的下場不會比之前好,咱就等著看好戲吧。”
“行了行了。”徐叔打岔道“咱們就不提青枝了,你今年也17了,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秀才那件事就不要再耿耿于懷,早點找到老實合適的妻家才好,不然年紀大了可不好再找。”
一說到秀才,林玉秀臉上的表情就變得極為難看,對程青枝的恨就更加濃烈。
如果不是程青枝那個賤人從中作梗,他現在早就是秀才夫郎,說不定孩子都懷上了,哪里還需要愁嫁人。
夜里,寒風猛烈的呼嘯,刮得窗戶紙呼呼作響。但早就被程松兒修好的窗戶牢不可破,將寒風牢牢的抵擋在了窗外。
屋內,程青枝躺在柔軟的被褥里,松松軟軟的棉被像云朵一樣包裹著他的身子,好似被子里裝著一個火爐,將冬天的寒氣全部驅趕。
桌上那盞用鍋底灰描畫的墨竹燈籠還亮著,縈縈微光照應著他的側臉。
那是程松兒刻意留在他屋里給他照明的。
程青枝久久的凝望著那盞燈,今日過于夢幻的美好的一切都讓他無法入睡。
不,自從她來了之后,他每天都感覺像生活在夢里。
他起身,將那盞燈籠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指尖虛虛的描繪著墨竹的圖案,卻始終保持著不可觸碰的距離,生怕自己粗糙笨拙的手指破壞了這副美好的畫。
無數個被折磨的日日夜夜,無數個躲在廚房陰暗角落舔舐傷口的夜晚,他都在心中向諸天神佛請求大發慈悲,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