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王子騰是個難啃的骨頭。
哪怕死到臨頭了,這位作風強硬的少壯派京營節度使都還在負隅頑抗。無非是不肯承認王子騰夫人故意向王氏引薦一僧一道,杜撰通靈寶玉之事與自己有關,也拒不承認這些與自己當上京營節度使有絲毫關聯。
王子騰辯解道“姜大人得了圣人賦予的立裁之權,要假公濟私那我下獄我無話可說,左右有朝一日真相大白姜大人不但要放了我,還要向我賠罪。但是要說我指使賤內欺騙舍妹,簡直無稽之談別說我和舍妹一母同胞,骨肉至親,根本不會做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舍妹愚鈍,偏聽賤內閑暇怪談,以至于上當受騙與我何干
再說,此案相關的所有人證,一僧一道兩個神棍也好,舍妹也好,周瑞夫妻也好,殷劍也好,全都被賈赦捉拿私自扣押。這些人到公堂上時全都容色憔悴,有些身上帶著傷,有明顯的用刑痕跡。現在他們雖然眾口一詞的污蔑我,焉知他們不是受了賈赦脅迫。大人以此便要給我定罪,只怕不妥。”
王子騰自然口才出眾,姜緒也是能力出色,聽了王子騰一番似是而非的詭辯,姜緒道“尊夫人乃是本官直接從你府上拿來,她到堂之前并未和賈赦接觸,其所言供詞跟其他證人如出一轍。王大人,你所言根不住腳,我勸你坦白從寬”
這一條王子騰早就想到了,榮國府已經徹底擺脫了通靈寶玉的枷鎖,他早已接受事實。王子騰真正的目的還是將一僧一道和江南甄家、和自己切割開來,于是王子騰道“姜大人,那兩個騙子的話如何信得他們說受我指使乃是想脫罪。我堂堂朝廷命官,豈會和他們沆瀣一氣那兩個騙子說他們為了顯得自己靈驗,往往預言一人將死,后便將人殺了攫取名聲。此等聳人聽聞之事,我王子騰絕不會助紂為虐。他們所舉幾個例子皆死無對證,除他們而外,可有人證證明他們所言非虛”
這確實是個問題。皇上越重視此案,越要嚴謹,邏輯鏈容不得半點瑕疵,否則致和帝問起來不好交代。而王子騰給一僧一道攫取名聲保駕護航一事,除了一僧一道之外,沒有旁的證人。
姜緒對王子騰道“王子騰,你別得意,本官遲早找到人證”
遲早找到的意思便是現在沒有。那王子騰便放心了不少。王子騰多心狠手辣的人,一僧一道北上之后,每次顯靈,王子騰收尾時候皆不留活口。既然這二人昨日公堂上已經否認了自己是真的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此事便牽扯不出更多東西了。
姜緒立刻簽發了全國尋訪見證過一僧一道顯靈的人證。因古時交通不便,這比后世警察走訪更花時間,案子的深挖一僧一道來歷這條線暫且停滯了。王子騰繼續收監,三司則忙著串聯其他證據。
而想到需要尋訪當年一僧一道顯靈的見證人的,并非只有姜緒等三司官員。其中便有司徒巖。
若說世上最怕一僧一道背后貓膩曝光的人是誰,非司徒巖莫屬啊。
昨日得知真正的僧道被提到刑部,司徒巖就一夜未眠,徹夜和謀士崔西商議對策,現在司徒巖派出的殺手只怕都已經走出好遠了,也不知道三司的捕快趕不趕得及。
就在今日一早,三司又開始審案的時候,司徒巖終于入宮請安了。
因做賊心虛,司徒巖先去了一趟上書房見致和帝。說是請安,實際上是試探。見父皇待自己和往日沒有什么不同,司徒巖心下稍安,告別致和帝,又去見了甄貴妃。
待司徒巖走后,致和帝瞧著上書房的門出了一會兒神。
戴權出來給致和帝添茶“皇上一大早就在看卷宗,也喝口水先歇息一下,仔細傷了眼睛。”
致和帝答非所問“老大瞧著氣色不大好啊。”
戴權閉了嘴沒說話。他能在致和帝身邊服侍幾十年,自然是有眼力的。便是知道致和帝開始懷疑司徒巖了,人家父子的事,戴權就算看出來了也不會多言啊。
致和帝也沒指望戴權能回答,只仿佛隨口感嘆一句,便又翻起了卷宗。自己經歷過奪嫡的人,豈能看不出貓膩。司徒巖因是長子,時常入宮請安,又時常朝會上相見,其意氣風發的樣子致和帝再清楚不過。現在朝廷查一僧一道的案子,他好端端的憔悴什么
甄貴妃也一夜不曾好眠,原本保養得宜顯得年輕的臉一夜之間仿佛回到了本來年齡,見了司徒巖,甄貴妃打發了宮人問“皇兒可算上來了,現在情況如何”
司徒巖道“兒子從父皇那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