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應付了幾日登門拜訪的街坊鄰里后,宴席布到了尾聲,何家也漸漸重回清凈。
何似飛同喬影在家好好陪了爺奶和師父一個月,很快就到了該重新啟程回京的時間。
喬影能感覺到,雖然自家相公不說,但最后這幾日,他真是將時間一寸寸掰開了,按照一盞茶一盞茶來算的。陪爺奶打稻穗,喂雞,為他們畫肖像圖雖然自家相公的畫技著實一般,但越是沒學過什么技巧的畫手,在傾注了無數感情后,反倒越能畫出神韻和情感。
老人家年紀大了,都睡得早,在三位老人睡著后,畫了幾幅肖像畫的何似飛忽然心念一動,將自家小院、院里之人、之物一個個都畫了下來。
這樣,日后他去了京城,也能睹畫思人。
畢竟,此番一走,那真是數年都不得再見了。
一方面是朝廷官員的休沐假期實在太少,另一方面就是車馬太慢了。來回一趟最少三個月,他夏天動身回故鄉,等到自個兒再抵達京城時,來時的滿樹綠葉都已經開始枯黃掉落了。
此刻,在上河村,何似飛跟喬影拜別了列祖列宗的牌位后,又對著爺奶和師父再三叩拜,才起身準備乘坐馬車。
何爺爺原本一直都很鎮定,就在自家孫子和孫媳婦轉身的一剎那,何奶奶忍不住超前一步,似乎想要拉住兩人,登時,何一年爺爺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余明函看到二老哭了,自個兒眼眶也濕潤起來。
如今一別,不知道下回還能不能再見到他們。
或許會天人兩隔吧。
越是往這方面想,余明函的眼淚就越止不住,居然有兩行清淚順著老邁的面皮滾落下來。
何似飛自己也是強忍淚水,攥著喬影的手捏得很緊,他原本不想讓自己惜別的情緒感染到爺奶,這才一直沒有轉過頭,但當何似飛忽然聽到奶奶的啜泣聲后,再也控制不住,轉身對爺奶和師父又磕了三個頭。
旁邊的許昀信也在悄悄抹眼淚,但他比較理智,知道現在時辰不早,不能再繼續耽擱。此前為了多陪陪長輩,何似飛跟喬影將回程時間一壓再壓。如今只剩下四十日的回程時間,今兒個如果被耽擱掉,四十日后不能順利抵達京城當值,那就是罪過了。
就在他想要提醒何似飛的時候,只見何似飛霍然起身,斬釘截鐵道“孫兒不孝,不能在爺奶和師父膝下盡孝,他日孫兒攜夫郎歸來,再向爺奶師父請罪”
語畢,不等三位老人回應,何似飛就扶著喬影上了馬車,自己也跟著上去。
許昀信給車夫一個眼色,他當即吆喝一聲,隨著車軸嘎吱一聲轉悠,這趟溫馨又祥和的歸家之旅徹底進入尾聲。
熟悉的村莊被一點點拋在身后,直到馬車轉了個彎,再也瞧不見上河村,喬影這才放下車窗擋簾,將臉埋進何似飛的胸膛。
不僅是何似飛,就連他此刻也是對三位老人及其不舍。
對喬影而言,應該是四位老人,不過在他師父謝九娘著實閑云野鶴慣了,又特別不喜歡這種送別場景,每當這種時候她都不知道在哪兒躲清靜。直到所有人都走了,她再一個人悄悄出現,看著曾經充滿歡聲笑語的地兒凄清一片,獨自將物是人非四個字往肚子里咽。
喬影在何似飛懷里悶悶的道“其實我大概能記得祖父在的時候,是多么的疼惜我。只可惜后來記憶就被爹娘的不管不顧填滿,漸漸將幼年時的歡樂掩蓋起來。最近在家里住了一個月,爺爺奶奶都對我很好,讓我漸漸想起那些早年被塵封的記憶真好,爺爺奶奶和兩位師父都很好。”
何似飛一直閉著眼眸,只是在喬影過來抱他的時候,也回抱著喬影,此刻聽完喬影的話,他嗓音低低的應了一聲“嗯。”
喬影聽出了何似飛聲音里隱約的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