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竹昨晚就將自己壓箱底的一吊銅錢藏在內襟衣兜里,見何似飛跟他道別后就跑得飛快,手掌按了按自己還沒給出去的錢,又擔心又焦急,只能趕緊撒腿追了上去。
何似飛到底年紀小,身高不夠,腿也不算長,無法做到將陳竹遠遠甩在身后。于是,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陳竹就追上了他。
見何似飛停下腳步,陳竹才大喘著氣停下來,他平時不怎么跑,陡然跑這么急,只覺得左肋間抽著疼。一時半會兒竟有些直不起腰來。
陳竹以為何似飛沒看到自己,蹲下、身,捂著左肋,額頭的汗都匯聚在一起滴了下來。
就在他告訴自己再忍忍,忍一會兒就不疼了的時候,只見面前那一隅狹小的視野里出現了一只碗,再往左看,還有一只看起來稚嫩卻已經骨節分明的手。
這是何似飛的手。
碗里是清亮的甜湯和雪白的梨肉,隔著一段距離,都能聞到其誘人的香氣。
何似飛一手扶著陳竹,一手穩穩的端著碗,“喝點湯,恢復體力。”
陳竹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覺,從小到大,都是他看著別人的眼色,在討好或者照顧別人,從沒有人問他累不累、苦不苦。
他不知該作何反應,肋間的疼痛似乎都離他遠去了。
何似飛見他沒接碗,以為他累著了,便也不急,耐心的等著他。
過了好半晌,陳竹才想起何似飛一邊扶著他、端著碗,于是趕緊雙手捧起碗,一口氣將梨湯喝了個干凈。
很甜,梨肉軟糯,一點都不沙,很好吃。
何似飛將碗還給旁邊的店家,并沒有過問陳竹為什么在他告別后還要跟上來,只是看向遠處幾乎摩肩接踵的人群,說“看來一個傍晚的時間,縣城絕大部分人都知道縣學要收蒙童的消息了。”
陳竹尋著何似飛的目光看去,見到那密密麻麻的人,心中便不免要為何似飛緊張。
雖說他不知道縣學這回要收多少人,但縣學總共才那么大的地方,想必是絕對不可能將所有打探消息之人的孩子全都收下的。
那何似飛該怎么辦
陳竹唇齒間還是梨湯的香甜,剛才激動的心卻漸漸沉了底。
雖說蒙童這一個條件便可以篩選下去不少人,但整個偌大的木滄縣可是有數萬人口的,單看年紀合適的蒙童人數,估計也得有上千
縣學肯定招收不下這么多人。
陳竹下意識去看何似飛,卻沒從他臉上看出絲毫氣餒。
何似飛跟旁邊的店家攀談過,發現他們什么都不知曉后,便買了幾個肉包,對陳竹說“走吧,先回去。”
陳竹以為他要輕言放棄,忙想說一些勸慰的話,只見何似飛若有所思的看著縣學門口源源不斷增加的人口,“咱們快些回去,不然一會兒都被堵在這里,走都走不掉了。”
縣學在木滄縣較為清凈的角落,平日里不會有太多人來這里,因此,街道不甚寬敞,岔路也不多。如果人們慕名從四面八方趕來的話,那真是要把這里堵死了。
陳竹并不擔心走不走得掉,他說“似飛,咱們真不上前再去看看了萬一、萬一有機會被選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