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雅間內,原本正端坐交談的兩位中年人在聽到門口動靜后皆停止了說話。直到門外小二帶何似飛他們進屋的腳步聲消失,兩位中年人才重新端起茶杯。
不過,這次他們說話更小聲了些,好像要確保自己交談的事情不會再被其他人聽到一樣。
此兩人看起來都過了不惑之年,其中一人眼尾眉心處皆有深深的褶子,配著正襟危坐的模樣,看起來頗有點不怒自威的架勢;
另一位則面相和氣,不說話也帶三分笑意。可他的笑意不達眼底,無端便透著些許高高在上的強勢來。
面相和氣的男人放下茶盞,輕聲道“余老爺,我家小主人的誠意已經擺出來了,只要您答應,此前我承諾的那些,全都會在十日內送至您府上。況且,小主人他千金之軀,放著京城的小少爺不做、榮華富貴不享,愿意來到這不毛之地,在余老先生身邊鞍前馬后的伺候。我想小主人的態度您也看得很明白,您還有什么顧慮,皆可說出,喬某來為您分擔憂慮。”
這話雖然客氣,但字里行間卻滿是威脅與強勢,大有面前之人不妥協,就不讓他走出這個門的架勢。
那被稱為余老爺的男人一直正襟危坐,他身著普通布衣,聽了這話后,眉間溝壑幾乎能埋藏一只蚊子。
最終,他只能嘆口氣,拱了拱手“喬先生,我家老爺收誰,不是我能左右的。說實在的,此前老爺剛決定回鄉時,我就按照您的話給老爺灌了幾天耳旁風,但那也沒見他老人家松口答應。現在人都到綏州、木滄縣,我再說話,只怕會起到反作用。”
“余老爺這話可就見外了,京城誰人不知,您雖說是余老先生身邊的管家,但也算他的半個徒弟,您說的話,余老先生總不會當作耳旁風。”笑容和善的喬先生依然分毫不讓。
余老爺面上劃過一絲苦笑,他說的話或許在幾年前還有些用,但最近幾年,余老先生看淡官場起伏后,他的想法愈發讓人摸不著頭腦了。
他說“喬先生可別再說半個徒弟之事,我資質不夠,能跟在老爺身邊耳濡目染一字半句的,已是莫大榮幸,哪能算半個徒弟。但今日您要求之事,不是余某不愿做,是余某實在無法做到。我家老爺從名滿綏州,到位極人臣,到一貶再貶,再到當朝太傅,他老人家這輩子經歷的太多,對世事榮華皆已看透,如今他老人家唯一的愿望就是回鄉收位弟子,從頭教起這是一位古稀老人這輩子最后的夙愿了。我如果在此事上多加阻撓,我相信老爺定會將我趕出去,清理門戶。”
余老爺說得嚴重,不過,仔細一想,事實便是如此。如果綏州余明函愿意把自己的性子彎那么一點點,他現在在京城都算是一號人物,而不是丟了官身,回鄉賣紅薯了。
喬先生見他這邊實在說不通,便笑道“買賣不成仁義在,余老爺對在下掏心掏肺至此,在下頗為感動。此前在下說的那些報酬,會一個不漏全送到余老爺府上,日后還望余老爺在老先生面前多加美言。有句話不是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么,萬一老先生哪一天松口了呢”
語罷,他喝完最后一口茶,起身告辭。
行至門口,守門的漢子已經聽到腳步聲,趕緊拉開門。正逢小二給隔壁雅間上菜,雅間門開著,喬先生有意無意的便聽到一個少年人聲音頗有些激動地說“對了,似飛,縣學招收蒙童一事,我們聽夫子說,其實并非傳聞中那樣讓蒙童進入縣學讀書,而是某位很厲害的先生來收弟子,且只收一位。似飛,你年歲剛好,不若去報名試上一試”
喬先生微微瞇了眼,頓時覺得那位綏州余明函有些不知好歹了他如此大張旗鼓的要收弟子,現下木滄縣上到古稀之年的老人,下到這些小少年都知道此事,都想著報名嘗試。卻早早的一口回絕了他們小主人拜師的帖子。
他想,這小小木滄縣能有什么出挑的讀書好苗子,如果到時余明函千挑萬選,選中了個資質不如他家小主人的,那不是在打小主人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