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麥給他泡了茶,先說了自己從張忠雪教諭那兒了解到的情況“當年名滿綏州的余明函先生告老還鄉,回來收徒。因為我這人不善讀書,再加上余老出名那會兒我還沒出生,對他知之甚少,所以就多打聽了一些關于余老生平的消息。當然,何小公子可能會覺得這比較多余,畢竟你家長輩此前應該都會對其有了解,我先在這里說說我打聽到的消息,就當是拋磚引玉了。余老身上比較出名的地方有,三元及第;位極人臣又屢遭貶謫;花費三十年編寫史書巨著,陛下欽點其為后世所有帝王必看之書;后起復為太子太傅”
說到這里,趙麥吞了口唾沫,目光有些難以置信“乖乖,這些無論哪一個單拎出來,都是足夠青史留名的啊,更別提這些匯集在了一個人身上。不瞞你說,要不是告訴我這些的人是張夫子,我一定當這人在吹牛,草稿都不打的那種吹牛。”
上輩子曾被先生壓著讀了不少史書的何似飛覺得,如果趙麥掌柜所說句句屬實的話,那么余明函先生一定是后世學生學習的典范。
但他的關注點不在此,何似飛的目標畢竟是拜師,他比較好奇的是既然余明函老先生起復為太子太傅,那么他怎么突然又要告老還鄉
這不合邏輯。
畢竟,太子、乃至京城無數蒙童的天賦,肯定不會比木滄縣的孩童差,甚至天賦會比木滄縣的孩童好上不少。
這倒不是何似飛地域歧視,主要是個人的聰慧程度一般與父母遺傳、身體營養情況、周圍生長環境密不可分。京城作為朝廷的政治中心,可以說是能人異士云集,他們所精心培養的后代一般情況下是會比普通人放養長大的孩子更聰明一些。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導致余明函先生放棄京城的身份地位、榮華富貴,來到木滄縣這個偏僻又落后的小縣城
興許是猜到何似飛在疑惑什么,趙麥弓起脊背,小聲說“何小公子,接下來的這些話,張叔讓我不要外傳,畢竟都是朝廷上的事情。我悄悄告訴于你”
何似飛聽完后,面上的表情從疑惑轉為錯愕,最后定格為震驚。
趙麥對何似飛表露出來的情緒感同身受,話匣子一下打開“小公子你也很納悶對吧,我簡直就想不通,余老哪兒來那么大的脾氣,跟陛下杠上啊這這簡直就是把潑天富貴給擋在門外了啊。而且啊,張叔還說,余老這回在木滄縣收徒弟,一方面是想找一位合眼緣的弟子來傳承衣缽,另一方面,他讓陛下在文武百官面前丟了面子,陛下念在昔日情分上,并未責罰他,但他的弟子以后想要入仕,那也是很難了。所以啊,京城那些達官貴人也不敢讓自己孩子拜余老為師,余老這才選擇回鄉,收一位沒有背景的弟子。”
何似飛微微點頭,聽得認真。
趙麥又說“要我說,讀書人念書不就是為了暮登天子堂么不能當官的話,誰還花那么大功夫念一輩子書所以啊,余老也只能在咱們這個小地方收徒了。小公子,你家長輩有做東陽木雕這手藝,一定不是尋常人,你日后要是能學到這些,千萬別想著去拜余老為師了對了,我跟你說,剛才那位貴客,京城來的,把你家長輩雕刻的十二生肖木雕全買走了,一下就能賺幾十兩銀子。你要有這手藝,賣他個一二百兩不是問題。這可不比那些讀書人活得輕松自在”
何似飛笑了笑“掌柜的好意似飛心領,但小子聽了余老的事跡后,對他萬分敬仰,若能拜余老為師,便是似飛之幸。”
何似飛此前一直擔心這位來縣學收徒的大人物是因為在皇子奪嫡等宮廷斗爭中,擁躉了其他皇子,導致失了帝心,才被迫告老還鄉,收徒當個消遣。
雖說這樣也并不違背朝廷律法,但何似飛只想安安生生拜師,完全不想背上某皇子黨的旗號。
方才聽了趙掌柜的描述,雖說余老也算失去帝心,但他的政治立場一直非常明確保皇派。這樣,何似飛暫時便只需要考慮專攻學業,而非擔心某皇子突然造反,然后連帶著其下黨羽被抄家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