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果陳云尚要狡辯說陳竹是他的通房,伺候他天經地義,那就更有得談白日里通房可是有大把時間休息的,甚至有的富裕人家,還會給通房安排一個下人伺候。
陳云尚給陳竹一份工錢,把陳竹當成兩個人用,本就不合情理。
雖說家里不那么富庶的人家經常會不把通房當人看,但這種事只能私下里做,拉扯到臺面上來,誰的臉能掛得住
何似飛說完,靜等了一瞬,只見小院內安靜異常,再次莞爾,“抱歉,小子說話唐突了。陳大哥莫怪。”
天光已經大暗,月亮掛上梢頭,月華傾瀉而下,趁得少年人眸光璀璨,配著誠懇的道歉,似乎方才那句真是無心之失。
可話已經說出去,陳云尚那些好友們全都聽到了,一個個震驚的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他們是知曉陳竹是陳云尚的書童的,但他們一般都會有好些人伺候,書童只是負責接送他們上學下學,基本上可以當做半個同窗。其他衣食住行,都有仆從伺候。可聽何似飛的意思,陳云尚是要這陳竹白天伺候他生活起居,晚上還要暖床
富庶人家沒有這么用下人的
陳云尚自覺自己給陳竹安排的活計不累不過是讓他早晨給自己打水,伺候自己梳洗,送自己上學,隨后回來整理屋子,打掃院落,再把衣服送去漿洗,偶爾為他逢些新的鞋襪,午間再給他送飯,接他下學,下午熱的時候給他打扇,傍晚再給他買飯,伺候他洗腳睡覺
哦,這個睡覺偶爾還要帶上其他朋友。
陳云尚目光直直的看向何似飛,何似飛不閃不避。
他冷笑道“陳竹是我家的下人,既然似飛表弟說我累著陳竹,不然,你把陳竹買下,讓他伺候你,你看如何”
這么快就上鉤了。
何似飛感覺自己還沒開啟嘲諷大招。
這個時代的書生還真是死要面子。
方才對外界一直沒多少反應的陳竹嘴唇顫抖,指尖在影壁邊緣崩得毫無血色,下唇已經被他咬的出血。
陳云尚他怎么、他怎么還要用自己來侮辱何似飛
腥甜逐漸漫入口舌,陳竹幾乎感覺不到痛,他只是惦記著自己沒做完的那雙鞋,眼中淚水迷朦,他早早就準備著要給何似飛做一雙千層底的布鞋,可他還沒做完啊。
在一片恍惚中,陳竹聽到何似飛說了兩個字“好啊。”
在場眾人,無論是心存死志的陳竹,還是那些覺得陳云尚把人用得太過的朋友,亦或者是完全在狀況外只顧著自己臊得慌的高成安,聽到這兩個字,全都愣了愣。
何似飛又說“既然如此,陳大哥開個價,我買下阿竹哥的賣身契。”
他說的是賣身契,不是買下陳竹。
陳云尚目眥盡裂,鼻孔排氣,當著好友的面,不好出爾反爾,道“五十兩。”
即便是在縣城,這個價格都足以買下兩個容貌姣好的通房了。
“成交。”何似飛想也不想的答應。
他前些日子買書,正好去錢莊兌開了那百兩銀票,現下徑直掏出五十兩的銀票來,說,“還請陳大哥將賣身契給我。”
陳云尚騎虎難下,他的好友們則一個個目光呆滯別說,就算是他們這樣的出身,能一次性拿出五十兩銀票的都不多。
漆黑天幕上的星子隨著天色逐漸趨于明顯,門外行人不知何時各自歸家,院內眾書生簇擁著身懷五十兩巨款的陳云尚出門,小院里重新歸于寂靜。
何似飛將陳竹的賣身契還給他,準備回屋清點行囊。
經此一役,他是跟陳云尚再也住不到一個院子里了,打算在外面先住幾天客棧,湊時間給趙麥掌柜雕刻好那答應了他的東陽木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