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少爺,成安少爺啊當初你們來縣城的時候,你說好會照顧似飛的啊,現在他搬出去都沒跟我們提一聲,要不是陳竹的爹娘找上來,我們還不知道似飛居然已經搬他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能搬到哪兒去,還帶著一個十五歲的哥兒,他們倆”
“爺爺,奶奶,我回來了。”何似飛上前兩步,沒理會剛才打開門作勢要找到陳竹且打斷腿的陌生男人,只是拉著陳竹的手腕進入院子。
陳竹經過那男人時明顯瑟縮了一下,卻因為手腕上傳來的力度,很快安心下來,跟著何似飛走進去。
男人下意識想在陳竹面前表現自己一家之主的威嚴即掄起胳膊打人。卻見拉著陳竹的那個少年穿著一身書生長袍,眉目冷淡,目光自他薄薄的眼皮下延伸出來,帶著明顯的疏離與碾壓。
背著目光掃過,他只能訕訕收回手,面上甚至還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隨著何似飛跟陳竹的走進,這下,小院里的人全齊了。
何似飛的爺爺何一年見他沒有缺胳膊少腿,甚至還因為最近吃得好個子好像都高了點,終于放下心來。
奶奶則疼孫子心切,上前一把抱住何似飛,隔著衣服摸摸他的胳膊和背,心疼道“似飛又瘦了。”
一直想要盡力減少自己存在感的陳竹聽到這話,當即深深反省起來似飛少爺又瘦了嗎一定是他做飯沒做好,都怪他。
等奶奶調整好情緒后,何似飛才得空看向陳云尚。
不用想,這一切肯定是陳云尚做的。高成安前幾日還跟他說他這里沒有給家里送信的法子,得等到家里托熟人帶信過來,才能順道再讓這人帶信回去。
既然高成安無法通風報信,那么就只剩下了陳云尚。
被何似飛這么看著,陳云尚仿佛又回到端午節那天晚上,小院里同樣有很多人,何似飛同樣是用這種冷淡的目光看著他。
那日的羞恥仿佛再一次加之于身,陳云尚只感覺心臟嗵嗵嗵直跳,熱血涌上脖頸、腦袋,不過須臾功夫,方才還氣急敗壞的陳云尚便漲紅了臉,任誰都能看出他的心虛。
何一年爺爺畢竟在洪水前是當過一大家子一家之主的男人,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初來第一個說話最為合適。
“成安,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此刻,他已經沒把高成安再叫成安少爺了。
高成安之前還在擔心何似飛以為這一切都是他搞的,正醞釀著怎么解釋,陡然聽到問話,只能垂著頭把何似飛買陳竹的經過講了一遍。
這下,就算是剛才揚言要打斷陳竹腿的男人都愣在原地。
片刻后,他關上院門,直愣愣杵在陳云尚面前,不敢置信的問“陳少爺,這、這是真的嗎您要帶我家陳竹去青樓”
莊稼漢是窮、是憨、是沒文化、是喜歡用打孩子來彰顯自己在家里的權威,但同時,他們也少了很多花花腸子。
這種人把青樓視作洪水猛獸。
一聽到陳云尚要帶自家孩子去那種地方,在院子里一直一言不發的陌生女人嚎啕大哭。她縮在院子的最角落,和陳竹一樣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此刻卻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高成安尷尬解釋“但自打到縣城以來,陳竹一直也很照顧似飛表弟,最后似飛表弟才把陳竹買了下來。”
陳云尚的不做聲,已經在另一方面佐證了高成安沒說假話。
陳竹爹敢去質問陳云尚那么一句已經是鼓起了所有勇氣,他到底畏懼陳云尚的背景,陳家可是有一位里正大人的。他們莊稼漢都很怕當官的,不敢惹,更不敢得罪,只能打落了牙齒和著血往肚子里吞。
他甚至不敢再多替陳竹在陳云尚面前討個小小公道。
何一年用一種欣慰又贊賞的目光看了何似飛一眼,先不管他家似飛是哪兒來的錢,總之,要是他們家有哥兒或者女孩被帶去青樓,他定然也是心如刀割。似飛能在小小年紀就救下陳竹,必須得夸贊一番。
只可惜現在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