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文一向是何似飛的強項。
余明函曾說過,作詩看天分,更看性格,心中有氣的人才能作出好詩。這個氣的范圍很廣,狂氣、郁氣、悲憤之氣等。
何似飛骨子里的輕狂配著他現在的少年意氣,兩相疊加,作出來的詩文自帶一種引人熱血沸騰的桀驁勁兒。
喬影原本以為何似飛這樣不愿沾染任何人或事的冷淡疏離的人,寫出來的詩作肯定是冷冰冰、不帶感情的。再加上他今年才十四歲,讀過的詩書估計也不多,就更難寫出好詩了。
不過這都正常。
不會寫詩的書生很多。
他記得前幾年有個翰林原本是有狀元之資的,卻因為詩作寫得特別匠氣,被陛下朱筆一劃,出了一甲前三,成了二甲第一的傳臚。
喬影見唐悅山和錢世義都有了點啟發,斟酌著落筆,卻不見何似飛動靜,走到他身邊,見他正看著一朵海棠出神。
喬影尋著何似飛的目光看去,只見那朵花正半開著,卻不知因何緣故脫離了樹干,將落未落。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緘默起來,不去催何似飛作詩了。
忽得刮來一陣風,帶來陣陣酒香和輕微墨香,喬影見何似飛伸手,接下那朵半開的小花。
為了避免花被風吹走,何似飛微蜷著手指,虛虛攏著那朵花。那雙頗有距離感的眼眸里正帶著淺淺的笑意。
何似飛這會兒才看到身邊的晏知何,展平手指,將花遞到晏知何面前“知何兄,可要簪花”
簪花是書生們的習慣之一。
不過不是不分場合和時間的簪花,一般情況下,考中科舉會簪花、騎馬、游街,參加詩會時作出好詩會簪花,偶爾蹴鞠拔得頭籌收到姑娘家丟過來的花,也會撿起簪在鬢邊。
不過木滄縣眾學子玩得沒這么花,大家都比較樸素,何似飛還沒簪過花。
但這些小習慣他都是知道的。
剛才花如錦來,有人立刻折了一枝海棠,在爭得他同意后,為他簪上。
晏知何定定的看著何似飛的手,還有掌心那朵半開的海棠。
花蕊是淺淺的桃紅色,花心則是藕白色,但向外延伸至花瓣尾端時,好像由古典水墨顏色由淺至深的暈染開來,美得稠麗。
唐悅山裝著抓耳撓腮的苦思冥想,其實是寫下自己早已準備好的詠海棠,還不忘調侃何似飛。
“何兄,送人簪花哪有送一朵的道理,你個兒高,折一枝最好看的給晏兄啊”
喬影現在要是還感覺不出來書生們互稱兄只是一種常規的交往模式,那就是真的傻了。
何似飛說“這朵秾麗,與知何兄眉眼甚符。”
喬影被夸漂亮雖然很開心,但卻知道何似飛是不喜歡折枝。
這人方才一路走來,遇到枝椏橫斜的海棠樹,都是輕輕抬起,讓他先過的。正是因為走在何似飛身邊,喬影才能看到這人對待海棠樹那堪稱溫柔的動作。
就連這朵花,也是樹上掉下來的。
但喬影很喜歡。
他想,何似飛這人,看著最是疏離冷淡,心思卻又最是溫柔。
不過他倒是沒像那花如錦一樣讓別人給他簪花,他知道自己哥兒的身份,不應和男子拉拉扯扯舉止親密,于是從何似飛手心拿過那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