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唯手提鋼刀,隨意找了輛馬車,一刀斬斷韁繩,劫了馬,絕塵而去。
傷馬踏過莊門,在莊中四下奔撞,一眾賓客紛紛躲散,何鴻云著惱至極,只覺這幫護衛簡直一群酒囊飯袋,連匹馬都馴不好。
他心中雖氣,并不表現出來,待扈從終于制住傷馬,連聲下令“追趕緊追”
朝天搶至莊子門口,扶起江辭舟,“公子,您沒事吧您怎么會”
他本想問憑公子的本事,哪怕他不在,怎么會任那女賊近身。
可不等他說完,江辭舟抬手打斷了他的話。
江辭舟朝莊門望去,片刻,伸手撫上自己脖間。
脖間火辣辣的,八成是留了指印,但他知道,適才青唯用的力道十分巧妙,剛好拿捏在制住他與不傷他之間。
何鴻云提袍疾步趕過來“子陵可有受傷”
江辭舟搖了搖頭,他稍稍一頓,隨后一言不發地看向一旁的鄒平。
明明隔著一張面具,鄒平卻感覺到那目光似乎異常的冷。
江辭舟從前什么德行,紈绔子弟一個,鄒平與他半斤八兩,哪有不清楚的。然而此時此刻,鄒平有了種異樣的感受,他說不出這感受究竟是什么,只覺得自己適才不該沖動放箭。
此事到底發生在自己莊子上,既然沒傷著人,何鴻云愿作和事佬,他斥了鄒平幾句,轉頭對江辭舟道“說起來,那女賊急于劫馬出逃,不敢傷人,懷忠雖魯莽,虧得他下令放箭,子陵才及時得以脫身,懷忠,還不與子陵賠罪”
說是江辭舟脫身得益于鄒平放箭,那賊人若是窮兇極惡,拿江辭舟去擋箭矢,后果豈堪設想這道理大伙兒都明白,但何鴻云要四兩撥千斤大事化小,沒有不賣他情面的。
鄒平自認理虧,眼下也做低姿態,從托盤上拿了酒,說,“我這些巡衛從前乃衛尉寺庫出身,放箭極有準頭,適才見虞侯被劫,我著急救人,下令時沒過腦子,只當他們絕不會傷到虞侯,眼下想想,當真是沖動了,我自罰三杯,還望虞侯莫怪。”
鄒平言罷,自飲三杯,又親自斟了盞酒,遞給江辭舟。
江辭舟接過酒,并不飲,反是看了候在何鴻云身邊的扶冬一眼,笑著說道“我今夜過來,不為別的,只為一睹美人姿容。適才鄒公子說,我已做了第一個看花人,便不該做第一個摘花人,我想了想,這話有理,但花開在眼前,賞賞總是應該的。今夜我到莊上,下馬車時,隱約聽見扶冬姑娘唱曲,甚是婉轉悠揚。我是個俗人,平生只好風月,奈何今夜紛亂,沒了賞曲的氛圍,改日我另擇地方擺席,不知請不請得動貴莊的扶冬姑娘”
這話表面上說給扶冬聽,實際上卻是說給何鴻云聽的。
要外借扶冬,何鴻云原本不愿,然而今日江辭舟先是將梅娘一干妓子舍了他,又在他的莊上遭人挾持,他若不立時應了,說不過去,于是痛快道“這是小事,子陵只管定日子,我差人把扶冬送去便是。”
一旁扈從過來請示“四公子,封翠院那邊”
何鴻云點了點頭,此前追捕女賊時,他隱約聽說這女賊是混在梅娘一干妓子中潛入莊子,爾后才闖了扶夏館。
他本來不以為意,后見這女賊兇悍至斯,才深感不妙。
扶夏館被闖了不要緊,她來得這么早,就怕她還發現了莊上其他玄機。
他必須盡快去后頭看看,倘形勢當真不妙,哪怕是跟父親借來人手,絕不能讓這女賊逃脫
何鴻云見江辭舟吃了鄒平的賠罪酒,正欲請辭離席,手已抬了起來,手腕卻被江辭舟握住了。
江辭舟道“念昔不一起吃一杯么”
“實在是莊上出了事,在下不得不先一步”
“莊上出了什么事”江辭舟不等他說完,“不就是進了賊么”
他笑著道“念昔家大業大,巍巍赫赫一座莊園,進個賊么,很正常,看這女賊兩袖空空的樣子,也沒偷著什么,我一個被挾持的人還想留下吃酒呢,念昔卻不作陪了,不知道的,還當是我敗壞了念昔的興致。”
“子陵哪里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