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她今夜挾持他,彼時她分神無暇,若不是江辭舟出聲阻止,險些被朝天出手偷襲。她甚至懷疑,他出聲喝止,也許是故意的。
他若出于好意,她自然領受,她也無意探究他想做什么。
青唯這些年都是獨來獨往,一個人飄零久了,其實并不想與任何人牽扯過深。
青唯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莽撞了。
闖扶夏館是朝天掉以輕心,可她以少夫人的身份擅自去玄鷹司衙署,引起江辭舟疑心,實在是平生經歷得還太少,思慮得也太少了。
有樁事說來十分奇怪,她雖是溫阡之女,這幾年并未如薛長興那般遭到朝廷追殺。
當年海捕文書下來,指明要緝捕溫阡所有親眷,可她的名字上,早已被畫了紅圈。
青唯后來問過旁人,畫上紅圈的意思是這個人已經不在了。
是朝中有人說,她早已死在了洗襟臺下。
青唯不知這個傳言是出自誰人之口,然而正因為這個人的這句話,她這幾年才得以安穩保命。
她從前一人獨行,雖然走遍大江南北,遇到最大的危機,不過是去城南暗牢劫獄,薛長興乍然將她帶上了這條路,洗襟臺之難,于她卻是兩眼一抹黑,她循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線索往前摸索,甚至不知危機在何方。
今夜涉足淺探,才隱約察覺前方龍潭虎穴,遠比她想象得兇險太多。
兇險便兇險吧。
她在斷崖前立了誓,踏上此行,就不會再回頭。
青唯想到這里,用銅簽撥量燭火,取了酒杯,提壺滿上酒,等著江辭舟回來。
等了沒一會兒,前院響起馬車停駐的聲音,“吱嘎”一聲府門開啟,德榮的聲音傳來“少爺,哎,少爺,您怎么又吃這么多酒”
江辭舟醉得糊涂“小何大人莊子上的秋露白,釀得好聽說出自扶冬姑娘之手,帶著股異香,改日我帶你們嘗嘗去”
“快拿醒酒湯來”
夜已很深了,前院一陣騷動,將江逐年也鬧了起來,沒一會兒,就聽見江逐年在外頭責罵“才成親第三天,就吃酒吃成這個樣子,成什么體統你娘子還在屋中等著,你自去與她賠不是”
江逐年罵了一會兒,似乎覺得孺子不可教,扔下一句“懶得管了”,回了房中。
須臾,外間腳步聲漸進,青唯攏了攏衣衫,算準時機,迎出院中“官人回來了”
江辭舟正在吃德榮端來的醒酒湯,一碗飲盡,醉醺醺地看向青唯,忽地笑了“娘子又添新妝了”
青唯只當他在說渾話,問朝天“官人這是去哪兒了”
成親第三日,就在外頭狎妓吃酒,喝得爛醉如泥,雖然事出有因,這事兒怎么說怎么沒理,朝天立刻打掩護“今日少爺公務繁忙,一直忙到晚間,夜里幾個同僚來找,被灌了幾杯,少爺今日就在衙里,哪兒也沒去,因為趕著回府,連夜飯都沒吃。”
青唯笑了笑,“嗯”一聲。
朝天直覺她笑得十分詭異,見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里的食盒,連忙解釋“這是少爺回來路上買的夜食,屬下這就去為少爺熱了吃。”
正要走,被江辭舟一把握住手腕,江辭舟盯著朝天,嘴角噙著一枚笑“熱什么魚來鮮魚來鮮,要緊的就是一個鮮,回過灶頭,鮮味盡失,這會兒就吃。”
“這會兒吃”朝天一愣。
魚來鮮的確以鮮味著稱,只是公子怕是最糊涂了,眼下這食盒里的魚來鮮哪還稱得上鮮美,早被他扔在閣樓小院的墻根下受了一夜秋風,兼之一路騎馬顛簸回來,恐怕已敗壞得不成樣子,色香味盡失還是其次,這大半夜的吃了,必定要鬧肚子。
江辭舟頷首“這會兒吃。”